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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索耶:科幻与预言

2014-05-21

  1968年,科幻电影《2001太空漫游》第一次向公众展示了“平板电脑”——这是一种有扁平屏幕的设备,可以显示各种内容,就连名字也和现在的差不多“NewsPad”。电影中唯一搞错的地方,就是这种神奇设备的制造者是IBM,而不是苹果。科幻文学是一种具有预言性的文学,小说家的很多“幻想”变成了现实。

  如何预测可信的未来

  预测未来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相信人性是会改变的,我们的心理和我们的社会都具有可塑性。很多哲学家认为如果我们不具备某种能力,那么我们也就无法准确理解具备这些能力的生物的感受。比如托马斯·内格尔在1974年发表的《做一只蝙蝠是什么样的》文章,他认为,因为我们不具备声纳和飞行的能力,是无法理解蝙蝠的。但科幻的一个重要概念是:描绘的任何内容都是可信的,是可能发生的。它与主流文学不同,主流文学默认人性是不可变的,而科幻则默认人性是可以改变的。无论多难描绘,人类和人类社会结构并非静止,而是能够并且仍将剧烈变化,这一概念是科幻的核心。

  预测未来的第二样条件,可能有点讽刺,就是很好地理解历史。预测潮流趋势的唯一方法是不仅考察现在,还要考察过去——可信的未来是历史的延续;与过去决裂的未来则是不可信的。事实上,成功的科幻小说并非只是凭空想象一个可能,并回答“假设这样会发生什么”;而是历史的延续,并把这种延续按逻辑推导到极端的结果或它的自然终点上。

  预测未来的第三个条件,是变化的速度不再是线性的,而是指数性的。比如拍摄于1956年的电影《禁忌星球》,它被誉为20世纪最好的科幻电影之一。在那个汽车工业刚刚兴起的时代,作者就已经预见到“在21世纪的最后十年,人类乘着火箭飞船登陆月球”。

  预测未来的第四个条件,是伟大的美国科幻编辑小约翰·坎贝尔的一句名言:未来不会按部就班逐渐发生。

  科幻是科学的“维基解密”

  科幻描绘未来,科学家将它们变成现实——这种事在一个又一个领域一再发生。我想,部分原因是科幻作者比严谨的科学家更加畅所欲言。大多数被企业和政府雇佣的科学家都要受保密协议的限制,但我们不是。所以,我们是最先对核电站的危险提出强烈建议的人之一,比如莱斯特·德尔·雷伊在1948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神经》;我们也是最新公开揭露核武器实际影响的人之一,比如朱迪斯·梅丽尔在1948年发表了短篇小说《仅仅是位母亲》,提到了辐射对基因的损害。

  科幻小说家在作品中作出的预言都实现了,比如凡尔纳提出的人类登月和潜水艇、乔治·奥威尔提出的监视技术、《星际迷航》中的手持通讯设备变成了今天的手机,更不用说那个出名的机器人robot。而科幻杂志《惊奇故事》曾极其精确地预言了“曼哈顿计划”(美国陆军部于1942年6月开始实施的利用核裂变反应来研制原子弹的计划,亦称曼哈顿计划。编者注),以至于联邦调查局要求收回某一期杂志。

  我认为,科幻就是科学界的“维基解密”,让公众更加了解那些前沿研究的潜在意义。当然,科幻作者并不是凭空想象,我们作出任何推测必须有根有据。很多科幻作者都是在职科学家,比如格里高利·本福德、乔·霍尔德曼等。

  玛丽·雪莱在1818年发表的小说《弗兰肯斯坦》,被很多评论家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说。作者在其中从科学角度探讨了合成生命的概念:维克多·弗兰克斯坦博士解开了生物死亡之后化学分解和腐败的奥秘,然后成功逆转这一过程,让无生命的东西活起来。更重要的是,作者在技术与科学之上提出了更深层的问题:比如究竟谁有权利创造生命?创造者对这些“非自然”的生命负有怎样的责任?对社会又有怎样的责任?

  请注意,这篇小说的发表时间是1818年,41年后达尔文才发表《物种起源》,135年后克里克和沃森才发现DNA双螺旋结构。而目前,关于生命科学的每一步进展几乎都会给人类的固有观念带来冲击,几乎都伴随着比科学技术本身更引人注目的的科学伦理之争。难怪著名未来学家艾尔文·托夫勒说:阅读科幻小说是预防未来冲击的良药。

  事实上,在传统媒介发表过作品的科幻作者经常被聘为政府机构的顾问。在美国,一个名叫SIGMA的科幻作家团体经常为美国国土安全部提供技术问题方面的咨询;斯蒂芬·巴克斯特、亚伦·斯蒂尔和我最近都经常为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提供未来宇宙飞船设计的咨询意见。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们?因为必须有人公开发表意见、衡量后果、考虑影响,而且这个人必须保持中立、中肯,不能有政府或企业的经济支持,那就是科幻作者。

  科幻更是预防未来

  但科幻的任务并不是预言真实的未来,而是提出和探索一系列可能存在的未来,并将这些可能告知公众,这样我们就能趋利避害。

  提出“机器人三定律”的阿西莫夫有一个很出名的定律:“未来学三定律”,很好地规定了科幻预言的方法。未来学三定律是:1.正在发生的事仍将继续发生;2.对显而易见的事慎重对待,因为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它;3.考虑后果。

  因此,我们科幻作者不只要考虑显而易见的后果,还要看到一项技术或科学更深远的影响:谁都有可能预言将发明汽车,但只有科幻作者会预言发生堵车;预言飞机这种空中交通工具也不是难事,但只有科幻作者会预言劫机、里程积分和机场休息室。

  《一九八四》是乔治·奥威尔在1949年出版的经典科幻小说。奥威尔在其中刻划了以追逐权力为最终目标的极权主义社会,整个气氛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怖。他的预言并没有成真,但这并不妨碍这部小说的巨大成功——因为它让我们认清这种未来的可怕,让我们避免向那个方向发展。著名科幻小说家雷·布拉德伯里有句名言:“我的工作不是预测未来,而是预防未来。”

  从核武器到冷战,从对恐怖主义的战争到灾难性气候变化,科幻小说的作者们始终认为:人类的确有一个未来,这个未来还将延续百年、千年,甚至百万年。这就是科幻小说预言最重要,也是最简单的一点。人类一定会有一个未来——或许这种坚定的信念才是最重要、最奇妙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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