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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厚则徽盛,水浅则徽耗 带你去看渔梁坝

2016-04-21

  

    “水厚则徽盛,水浅则徽耗”,徽州人对于水情有独钟。不但是由于饮用、洗涤、灭火的需要,更是一种美学取向。徽州人视水为财,有“四水归明堂,财水不外流”的讲究,因此渔梁坝就时时牵动着徽州人的神经,历朝府县皆以整修渔梁坝为政务之大要。

  渔梁坝始建于唐,唐代国力强盛,邑人也许从这时起开始审视脚下的这片土地,最后大家把目光一致投向了滔滔不竭的江水。蓄水如蓄财,水荣则城兴,水枯则城衰,在以后的千年岁月里,渔梁坝屡毁屡建。

  渔梁坝是徽州历史最悠久、至今仍然发挥作用的古代水利工程,被业内人士誉为“江南的都江堰”。徽州处于季风气候,雨季十分明显,暴雨之下,洪水从千沟万壑中奔涌而出,四条巨龙会于城下,挤于练江之中,其气势、其威猛,犹如万马奔腾,钱塘潮吼。故以松木为栅,碎石为栏,被轻易毁之;以红麻条石高筑八层,亦毁之;以坚硬的青石砌筑九层,仍挡不住滔滔的江水。在这里,自然力与人力进行反复的争夺与较量。治水者们在沉思,石匠们在挥动手中锤子的间隙时,也在思考,一朵朵思想的火花汇集在一起,疏堵结合,紧密团结。石头仿佛有了生命的意志,它们手挽着手,挺立着,接受江水一次次的考验。这座凝聚着徽州人治水智慧的滚水坝一蹲就是千年。

  山洪带着犀利、带着野性,冲撞向渔梁坝,却顺服地转了个弯,向上游悠悠地回溯。于是古城朗润起来了,丰满起来了,人们汲水而濯,煮水烹茗,捧卷诵读,“彬彬乎东南邹鲁”。渔梁坝终于热腾起来了,山里的木材、茶叶在这里集结,结对东南而去;粮食、布匹、盐在这里中转,滋养着徽州的一府六邑。渔梁街也像一条河,游动着南来北往的人群,货栈、过塘行、盐栈、南货铺、京广杂货铺陈着街道的两侧。马蹄的敲击声,驴队的铃声,商家的吆喝声,混响着、交集着,从唐至宋至明清一直到民国,就这样喧哗、恣肆着,悠然地乐着,吸引了许多惊慕的目光。

  就这样,一道堤坝将水分成了两个世界,坝上,碧波荡漾,犹如母亲温柔的怀抱;坝下,乱石嶙峋,千礁万滩,预示着前面的路风云莫测。新婚的妻子唱着“十送郎”,义无反顾地将郎君送到渔梁码头,站在船头的徽州男人没有幽怨,他挥一挥手,踏上了远征的航程。他不仅肩负着家庭的重担,还有家族的期盼。包裹里有充饥的苞芦馃和几个铜板。许多的徽商就是这样白手起家,在大江南北挣得了一片辉煌。渔梁码头上喧闹了、沸腾了,一个个富商载来了真金白银,于是一座座雅致的宅院、轩昂的宗祠、飘香的书院遍布徽州的山乡。

  无意中,我在崇报祠内发现了两块“扶柩碑”,分别为同治元年(1862年)、光绪元年(1875年)徽州府、歙县县衙所立,记载着“旅榇盘柩归乡”的事宜。这些出去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由于各种原因客死它乡,只能以这种方式回归故乡。这是一批奋斗的失败者,苦风凄雨,渔梁坝也压抑着呜咽的声音。在历史的狼奔豕突中,“徽州朝奉”们远在各地的衣冠冢为徽州的历史涂抹上了一抹猩红的惨烈。

  连绵的暴雨,练江水位陡涨,渔梁坝上下水位已经齐平,洪水挟持着上游的庄稼、树木、杂草汹涌而下,渔梁坝早已被深深埋在水下。虽然暗流涌动,这时确乎没有什么美感,有的只是对自然力的惊悸与恐吓。明嘉靖年间,曾铸有铁犀牛两头,置于南北两侧,昂首伏踞,用以镇定水灾。善良的渔梁人于大年三十夜,备鸡、鱼、面三色供品到渔梁坝祭祀河神、土地,以祈求一方平安。

  渔梁坝最美的时候,应是丰水期,水刚漫过堤坝,带着激情向坝下扑去,浪花四溅,如飞玉泻珠,水雾之上,有白鹭翔集;水声像天际的滚雷,犹如古代帝王的车辇滚滚而过,仿佛历史在某一刻成了一片空白。此时远观最佳,渔梁街就像一条大船,静静地停泊在它的身旁。不过,我喜欢更亲密地接触它,夏秋季节,水流只从泄流槽款款而下,不徐不疾,像腼腆的少女,细细地流着,顾盼生情。坝上,一条小渔船上几只鱼鹰正在梳理着羽毛,坝下,几名顽童正在戏水、摸虾。我在坝上的巨石上或坐或卧,抚摸着被水流打磨得光滑的石头,若有所思或有所不思,远处的小巷中传来二胡的咿呀声,顺着这琴音,我仿佛回到了盛世的大唐。

  唐代诗人李白是被许宣平的一首诗吸引来的:“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垄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许宣平就隐居在渔梁坝南侧的城阳山上,诗被人们四处传抄,竟传到了洛阳,李白心动了,他在桃花潭边辞别了汪伦,就径直来到了练江边。他一拱手,问在江边小船上垂钓的老翁:您知道许宣平家住哪里?老翁随口吟道:“门前一竿竹,便是许翁家”。说罢,飘然而去。明白过来的李白很是惆怅:不见同怀人,对之空叹息。他孤独地坐在江边的酒楼里,发出“槛外一条溪,几回流碎月”的慨叹。

  渔梁坝承载了太多的历史与文化,我不愿过多地掀起它的书角。我只在微微的细雨中,沿南门的古道悄悄而来,过白云禅院、狮子桥,下百步梯;或在夏日的黄昏里,静静地穿过斑驳的小巷,抚摸岁月繁华和寂寞的留痕;或在秋日的红叶里,远远地注视着它,一如远航归来的舵手;或在冬雪满天时,静静地立在坝上,感受冬雪下涌动的生命。

  来源: 黄山日报   作者: 邵宝振             编辑: 钱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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