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杨扬 资料图

　　导语：1995年组建的短道速滑国家队，实际报到的是四名女队员王春露、杨阳、张冬香、杨扬，两名男队员张洪波和李佳军。辛庆山解释说：之所以只有两名男队员，是因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陪练。关于短道速滑这支“最初的”队伍，关于他们在1998年长野冬奥会的故事。

　　说真的，这支包括领队和教练在内总共八个人的国家队，肯定是规模最小的一支国家队了，找个对比吧：辛庆山有位吉林白山市的老乡叫许绍发，当过中国乒乓球队的总教练，而当时乒乓球的国家队编制是101人！

　　杨扬的统治

　　六个运动员里五个来自吉林，吉林似乎有个滑冰的明星工厂。

　　不过，吉林的明星工厂虽然为中国的短道速滑制造出了最初那些最杰出的人物，但不包括后来那些最杰出的人物——1995年，当杨扬进入国家队的时候，她是女队员中年龄最大的，同时又是水平最低的，如果不是蓝立和辛庆山顾全大局，不会有大杨扬的今天。

　　按水平，杨扬进不了国家队，但蓝立和辛庆山心想：既然叫国家队，总不能运动员都来自吉林一个省吧，于是就把杨扬也照顾进队，算是黑龙江的一个代表——很多年间，中国开展冬季运动的省份，只有黑吉两省。

　　此时国家队的一号主力是王春露，1995年世锦赛上，她夺得三块金牌，除了获得500米和1000米个人金牌之外，还和杨扬、杨阳、张冬香、张艳梅一起获得3000米接力金牌。

　　1996年世锦赛，李佳军取得突破，在1000米比赛中获得第一个中国短道速滑的男子世界冠军，而女队的孙丹丹开始崭露头角，获得了1500米和3000米两块铜牌。

　　从1997年开始，杨扬建立起统治，除获得500米和1000米金牌外，还第一次赢得了全能冠军，此后她的六连冠伟业史无前例，是获得世界冠军数量最多的中国运动员——包括冬季项目和夏季项目。

　　杨扬的运动成就虽然是无与伦比的，但是其中有个统计上的问题值得一说：她的59个世界冠军，包括了奥运会、世界锦标赛、世界团体锦标赛和世界杯赛，这四个赛事分成四种情况、体现着不同赛事的不同价值观——奥运会突出的是各单项成绩，强调的是个体之间的竞争而不是国家间的竞争；世锦赛的最高成就是全能比赛，这和大道速滑的价值观是相同的；团体世锦赛举办的初衷，是为了增加短道速滑的数量，属于国家间整体实力的竞争；世界杯是系列赛事，虽然每年世界杯也会产生各个项目的冠军，但不是一次比赛产生出来的而是依据若干站的积分统计得出的。

　　四大赛原本各有不同，但是中国体育界不管这些，一律把“世界三大赛”笼统称为“世界冠军”，这显然是太粗率了，模糊了不同冠军之间的内涵。就拿杨扬来说吧，她的全能冠军六连冠，其分量毫不逊色于她的两块奥运会金牌。至少在1997年杨扬和韩国选手全利卿并列世锦赛全能金牌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最优秀的女子短道速滑运动员了，但在绝大部分中国人看来：奥运会冠军才是唯一重要的荣誉。

　　欢乐颂

　　在长野冬奥会上，最激动人心的是这样一番情景：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指挥一支世界上最庞大的合唱团演出贝多芬的《欢乐颂》，世界五大洲的音乐家们，在纽约卡耐基音乐厅、在德国布莱登堡门、在南非海滩、在悉尼歌剧院，同时讴歌着人类的理想，共庆奥林匹克的盛典。在这支合唱团中，也有中国音乐家的身影，他们的舞台是历史悠久的紫禁城。面对这场盛大的运动会，年轻的中国运动员们也非常激动，却不会想到指挥台上的这个日本人，和自己的关系，更不会完全理解《欢乐颂》对于奥运会的象征意义——小泽征尔和他们一样，也生在中国的东北，他用《欢乐颂》解释的奥林匹克精神、世界大同的精神，其实是年轻的中国运动员们在那个时候最需要领会的。

　　奥林匹克的主题是欢乐的，不应该因为金牌把欢乐变成沉重；奥林匹克的理想是世界的，年轻的中国运动员需要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博大的胸怀，对于这一切，只有当他们长大了以后，才能真正理解。

　　1998年2月7日，在《欢乐颂》的旋律里，第十八届冬奥会在长野开幕了，一年前，杨扬正是在这里赢得了自己的第一个全能世界冠军。雄心勃勃地走进主会场的中国代表团由赵宏博担任旗手，全团上下有一个共同的决心，争取把握住二十世纪的最后一次机会，实现冬奥会金牌零的突破，按照各个项目的实力分析，最有希望改写历史的无疑是短道速滑。

　　五银一铜

　　赛程的安排非常另类，2月17日的第一个决赛日产生两块金牌：女子3000米接力和男子1000米，这样安排的理由，似乎和日本队一年前在长野世锦赛上获得女子接力的奖牌有关。

　　男子1000米，在冯凯和安玉龙先后被淘汰后，李佳军队长孤身进入决赛，他比赛的大多数时间里处在领先地位，但在冲刺关头被韩国名将金东圣先出一刀而落败——金东圣虽然获得过12个世锦赛冠军，但这却是他唯一一块奥运会金牌，他的父亲一年前在观看他比赛时心脏病突发去世，这块金牌被金东圣摘得，增加了一段奥林匹克的传奇。

　　女子接力决赛枪响之后，王春露冲在第二位，两圈过后，中国队开始领先，在随后的20圈里，中国队一直排在第一位，按照预定计划缩小着与金牌的差距，最后关头，主将杨扬在交接棒时没能控制住对手，被韩国选手抢得了先机。这块金牌中国队虽然丢得可惜，但比赛结束后，队员们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命运还把握在她们自己手里。

　　2月19日是第二个决赛日，主将杨扬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意外落败之后，杨阳、王春露和两位加拿大选手一起进入决赛。一出发，杨阳就和对手发生碰撞，险些跌倒在冰面上，而在500米比赛中屡创佳绩的王春露，则凭借起跑的优势，第一个冲出起跑线。但王春露的优势仅仅保持了两圈，就在一个弯道处被急于超越的对手绊倒，只好眼睁睁地看到金牌旁落，而在一开始就落在最后的小杨阳，则幸运地取得了第二名。

　　2月21日，是这届冬奥会短道速滑的最后一个比赛日。首先进行的是男子500米比赛，李佳军和冯凯都获得过这个项目的世界冠军，但分别在半决赛和四分之一决赛中遭到淘汰。决赛开始后，安玉龙受到两位日本选手西谷岳文和植松仁的夹击，为中国队获得第四块银牌——现在看来，日本历史上这唯一一块短道速滑的冬奥会金牌，即使没有人为操作的痕迹、至少也是受益于其东道主身份，不过这种情形，已经相当地超出了中国冰雪界当年的认识水平了。

　　女子一千米是中国队最有希望问鼎的项目，在韩国、加拿大、日本都在前面的比赛中各有斩获之后，这块金牌似乎该轮到中国选手了，而大小杨扬（阳）在决赛中的双双入围，更增加了中国选手的取胜机会。比赛开始后，两个杨扬（阳）按照预定的战略密切配合，杨扬一路领先冲向终点，但是在最后一刹那，韩国选手先出一脚，再次断送了中国选手的金牌梦，杨扬犯规取消成绩、杨阳则获得了她在这届赛会上的第三块银牌。

　　最后一个决赛项目是男子5000米接力，实力相对不足的中国队获得铜牌，他们满怀希望的长野之旅至此结束：五块银牌一块铜牌。

　　再比一次

　　中国队的运动员们难以接受失利的事实，特别是杨扬。比赛结束后，她有好几天睡不着觉，想让自己不去面对那个失利的结果。恰好在这个时候，来自吉林的队友们都回去庆功了，国家队的宿舍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在痛苦了一场之后，独自一人走上了训练场。

　　事后她回忆说：“很多天都缓不这个劲儿来，感觉还没有比完、还应该再继续比，当时我最强烈的感觉，就是拿上刀我再跟你们再比一次，而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现在看来，中国短道队在长野的失利，其实是很正常的：1994年到1998年两届冬奥会期间，中国队一共在世锦赛上获得了七块金牌；而在1998年到2002年这个周期，中国队获得了37块世锦赛金牌——显然，长野的失利和盐湖城的突破，都各有实力因素的必然性。

　　因此，长野冬奥会提出金牌突破的口号是正确的，也确实有突破的希望，但难度要比四年后大不少。

　　中国短道速滑队是2月22日从长野回到北京的，正好一个月后的3月22日，中国队在维也纳举行的世锦赛上取得了史诗式的跃进：他们赢得了六块金牌，杨扬一人就获得了包括全能在内的四块金牌——历史就这样翻过旧的一页和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