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在云南接触了法轮功痴迷人员张某，并与之展开了10多天的思想交锋。以下是对这段工作经历真实而又客观的记录。

　　张某，女，32岁，硕士研究生。此人于1995年开始修炼法轮功，精通法轮功所谓法理，属当地法轮功骨干，影响较大。

　　初次见面，感觉打扮清爽，脾气温和，有礼有节，不亢不卑，具有一定文化素养。但话语不多，勉强能够交流。按以往经验，这不是省油的灯。果不其然，随着谈话进行，令人束手无策。因其既无争辩，也无反应，更不暴露想法和观点，不知从何切入，有劲无处使。无奈，只能采取“没有办法的办法”，围绕法轮功核心“法理”层层剖析，但效果不佳。谈话室里空气仿佛凝固，而张某却显得相当从容，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偶尔冒出一句“你是站在常人的角度来分析这没有错，我能理解”或者“你是在全盘否定我们，按唯物主义哲学来讲这并不客观”或者“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信仰，人类的信仰是多元的”。

　　就这样，没有互动的艰难谈话连续九天，张某依然故我，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第十天凌晨2点，我毫无睡意，索性临窗而坐冥思苦想。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张某目前的状态从临床心理学角度讲是一种阻抗现象，是面对压力时谨慎的表现，而帮助痴迷人摆脱邪教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就是逐步解除阻抗的过程，需要有的放矢。那么，如何有的放矢呢？我在大脑中搜索着，逐一筛选转化她的有利因素。平心而论，张某衣着整洁、举止文雅，除了难以交流并不讨厌，不多的话语感觉尚存理性，只要具有理性就一定会找到交流平台。思路清晰了，我决定改变谈话方式，激活其理性，再合理分析，促其思考。

　　早上8点，谈话室，我清楚这又是一次心理较量。示意张某坐下后，泡了一大杯浓浓的咖啡。

　　问：你喝吗？

　　答：（摇手）谢谢。

　　问：咖啡虽苦，但提神。

　　答：不要以为你总是对的。喝多了对胃刺激，喝一小杯正常，你喝一大杯（摇头）。

　　问：平时不喝，只是今天不得不喝。

　　答：（淡淡一笑）废话。

　　问：昨晚没睡。

　　答：（若有所思）

　　问：（打哈欠）现在倒想睡了。

　　答：那是你的事，再说这种谈话毫无意义。

　　问：你知道为何我没睡吗？

　　答：不想知道。

　　（沉默，谈话室空气似乎凝固）

　　问：（决定单刀直入）我整晚都在考虑如何与你沟通，所以没睡。

　　答：不值得。

　　问：我觉得你具有一定理性。

　　答：不是说我痴迷吗。

　　问：这是两回事，看得出你具有较好的文化素养，相信不会不讲道理。

　　答：（深呼吸、略带歉意）给你加点热水，冲淡点不伤胃。

　　问：谢谢。你好像挺会照顾人。

　　答：（转移话题）今天是第十天了吧，你也确实累，别费劲了，别指望转化我。

　　问：我没想转化你，说实在点转化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想提转化，只是想和你探讨些问题。

　　答：没啥好探讨的，你站在政府的角度看问题，我站在自身的角度看问题，二者是游离的。

　　问：是的，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你已经固定了你的想法，认定你是对的。

　　答：难道你不是吗？

　　问：没错，在这个问题上你比较客观，这也恰恰说明你还具有理性，不像其他修炼者。

　　答：（张了张嘴欲说又止）

　　问：我只是不明白像你这样的高学历为何相信法轮功。

　　答：因为你不相信佛法的存在，所以你不会明白。

　　问：（心中暗喜，终于有了切入点）那我们可以围绕佛法探讨吗？

　　答：其实也没探讨的，如果你不带政治观点，不进行批判，我也不反对，否则免谈。

　　午饭时间到了，谈话终于有了我想要的结果。很兴奋，决定与她共进午餐。边吃边聊家长里短，得知其父是高干，老公在美国读博，说了些赞美的话。饭后，谈话继续，氛围较前融洽。她不再无视我的存在，我也找到了谈话切入点。

　　问：你所认为的佛法究竟是什么能道来听听吗？

　　答：（很虔诚的背《转法轮》开篇之首“论语”）所以佛法是存在的，明白吗。

　　问：这不就成了“李洪志说存在就存在”吗？

　　答：因为自古以来，唯有师父能够说清。

　　问：我记得这话是李洪志说的，对吗？

　　答：（笑，表示肯定）我觉得说的对，以前从没人说过。

　　问：好。假设李洪志说的对，他所说的佛法也成立，那么，在“论语”里他关于“佛法是什么”说了三层意思：

　　1、佛法是超常科学；

　　2、佛法是宇宙特性“真、善、忍”；

　　3、佛法是道家所说的“道”，佛家所说的“法”对吗？

　　答：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我坚定修炼大法，并将生命融于法中。（抢过话题补充说明）我绝不会改变的。

　　问：首先围绕第一层意思，关于佛法是超常科学。我相信科学的概念你我不会相差太远，所以我们无需论证佛法是否属科学，这太费时，再说你也无法找到“圆满”成神的人作为佛法是科学的论据。问题是李洪志为何要借科学之名，把佛法说成是“超常科学”，难道科学有“超常”、“平常”之分？你能告诉我吗？

　　答：（沉默良久）没想过，你说。

　　问：或者可以这么理解，“超常科学”是神讲的科学，“平常科学”是人讲的科学，借用科学一词，是因为大部分人相信科学，这样可能好理解一点。

　　答：我不反对你的分析，但我也不能肯定。我想可能是为了说明佛法比科学还科学吧。

　　问：比科学还科学不就否定科学了吗？

　　答：对的，因为科学是站在错误基点上的。

　　问：这话也是李洪志说的，如果他不讲你是绝对说不出的。问题是既然“科学是站在错误基点上”的，为何还要以科学的名义呢？直接讲佛法是神讲的科学不是人讲的科学，神的科学和人的科学概念不同，而神的科学是正确的，人的科学是错误的。或者，李洪志还有其他意思？

　　答（陷入沉思，欲言又止）

　　问：我们只是客观的分析，没有指责和批判。

　　答：（点头）看得出你守信用。

　　问：刚才的问题你不回答没关系，可以考虑成熟后再探讨。现在谈话感觉很轻松，虽然昨晚没睡觉。

　　答：（点头）好吧。我给你倒点水。

　　问：（这是第二次给我倒水，感觉已对我产生某种信任）在“论语”里关于佛法是什么的第二层意思是：佛法是宇宙特性“真善忍”。你认为“真善忍”是佛法吗？

　　答：当然是的。

　　问：那么，“真善忍”就是超常科学。

　　答：（迟疑一会）佛法是“真善忍”，佛法是超常科学。

　　问：那么就等于“真善忍”就是超常科学，你同意吗？

　　答：你可以这么认为。

　　问：“真善忍”的词面意思是什么？

　　答：（想了想）你说呢？

　　问：其实你清楚，“真善忍”的词意是教人诚实、向善、宽容，你同意吗？

　　答：从人的角度看是这个意思，但不同层次有不同表现。

　　问：我们都是人，你还没成神（彼此一笑）。不同的是你修炼而我不修炼。你修炼后对“真善忍”词意还有其他解释吗？

　　答：我承认现在确实没有，可能我修炼层次还不高。

　　问：《转法轮》里有专门的解释吗？

　　答：好像没有，但说的很明确，是衡量好人和坏人的唯一标准。

　　问：《转法轮》里其实也作过解释，只是和我们平时所理解的不同而已。你可以回忆一下，李洪志所讲的“真”是“反本归真”的真（意思是成神）；所讲的“善”是为了增加“白色物质”，他说人体由黑白物质组成并可以进行交换；所讲的“忍”是为了“一忍四得”，即做大官、发大财、上层次、成佛道神。而且还专门举例说明，对吗？

　　答：（回避）我不太记得了。

　　问：我们可以再看看《转法轮》。（找来《转法轮》，帮助其加深印象后确认我没瞎说）这里有诚实、向善、宽容的含义吗？你学历这么高，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答：嗯……“真善忍”在不同层次有不同体现。

　　问：那你是在什么层次看“真善忍”，又是怎么理解的呢？难道《转法轮》里说的意思只有高层次的人才能明白，而我们平时所理解的就是低层次的人吗？

　　答：这太高深了，可能不是你所理解的。

　　问：我只是客观分析，没有“我的理解”。

　　答：那你的理解是什么呢？

　　问：我才疏学浅，但可以说一说。从哲学角度释义：真，属于认识论的范畴，一是指看得见摸得着的客观事实，二是指客观事物内在的本质和规律性。善，属于伦理学范畴，是关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一种行为准则，善的反面即为恶，善恶与每个社会成员和社会集团的利益以及全社会共同利益相联系而存在。忍，属于个性修养方面的内容，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是自我控制和自我调节的心理过程，是人对自身思想、情感、行为的自我支配和自我约束。你仔细想想，这是宇宙特性吗？哪里又谈得上是“衡量好人和坏人的唯一标准”？

　　答：这个•••（陷入沉思，两眼盯住自己的手不断地扳指甲）

　　我没有打破沉默，让其思考。不知不觉下午6点多了，叫人送来两份快餐。她把大部分菜给了我，说是吃不下。吃饭时我有意无意的给她讲了“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典故，她保持沉默并用筷子不停地搅动饭菜。饭后，我感觉精神倍增，可她几乎没吃。

　　谈话继续。

　　问：在“论语”里关于“佛法是什么”的第三层意思是道家所说的“道”，佛家所说的“法”。道佛两家根本不是一回事这无需多讲，如有兴趣以后可以探讨。为了表述清楚一些，我想给你讲讲“佛家所说的法”即佛法，你看看和李洪志所讲的佛法是否一样。

　　答：（第三次给我倒水）你说。

　　问：你对佛教了解多少？

　　答：略知一点，不多。

　　问：佛教的精髓知道吗？

　　答：（摇头）

　　问：佛教的精髓是四圣谛、八正道、三法印等。我想重点给你了解一下四圣谛，假如你能明白，你也就知道佛教所说佛法的含义了。

　　答：我能把你说的记下来吗？。

　　问：完全可以（找来纸和笔）。四圣谛由佛陀所证悟，即圣人所知的真理，是佛教的基本教理，也是佛陀的根本教法。四圣谛即苦谛、集谛、灭谛、道谛。

　　1、苦谛即什么是苦：苦有两种，一般的苦和特别的苦。一般的苦来自身体方面的生老病死等；特别的苦来自精神方面，爱别离苦、所求不得、执着于事物上面所生起来的苦。

　　2、集谛即苦的原因：是因为不正见。“正见”居八正道之首，是透过四圣谛、八正道、三法印等佛教教理来观察宇宙万象而获得的正确见解。有了正见的智慧就能对是非、善恶、真伪做正确的思维判断。不正见就不了解一切因缘和合事物的无常性，也即佛教中常说的无明，不明白事物的真相，执着于“自我”而产生。

　　3、灭谛即苦的止息：断绝苦产生的原因就是去对事物本然进行了解，使苦不再发生。如果对事物本然不了解，所思所想就会错误，就会与周围、真理起冲突。

　　4、道谛即苦息的方法：一是对无我的省思，诸法无我，这不是我自己，这不属于我（我在那里？）。“无我”也就是“空”，而“空”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无，而是相对于幻有、假有的现象，对无常、无自性的实相的一种表述。“无我”是为了破“我执”而说的，揭示了现象之我的非实在性，“我执”是产生烦恼的根本。二是明白无常的定律，一切事物均无常，都不是永恒的，而是生灭变化的，本无今有、今有后无故称为无常。

　　答：看来你对佛教很了解，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

　　问：佛教的精髓还有八正道、三法印等，这些都是佛法的内容（简单的讲解）。

　　答：你说的这些就是佛法吗？

　　问：是的。简单地说，佛法就是佛陀之教法和佛教所阐述的佛教真理。因此，没有佛教也就没有佛法，懂无我、知无常，也就能见法性，这要用身心去了知。

　　答：（点头，似乎明白）那“论语”里说的佛法是你刚才说的佛法吗？

　　问：完全不是。你看，我刚才说的关于佛法含义与李洪志说的佛法有关系吗？与李洪志说的“真善忍”有关系吗？与李洪志说的超常科学有关系吗？我建议你思考几个问题。

　　1、我们平时对“真善忍”词意的理解与李洪志说的“真善忍”是一回事吗？

　　2、李洪志所讲“真善忍”与我对“真善忍”的哲学释义对比你能发现什么？

　　3、李洪志所讲“真善忍”能作为“衡量好人和坏人的唯一标准”吗？

　　4、李洪志所讲的佛法与佛教所说的佛法进行比较哪个是真正的佛法？

　　5、学界是如何定义科学的、你具有科学概念吗？

　　6、李洪志说的超常科学是怎么样的一种科学，又为何要把佛法说成是超常科学？

　　7、“论语”里所讲佛法或者佛教所说的佛法等于“真善忍”、等于科学、等于宇宙特性吗？

　　8、究竟有没有李洪志所讲的佛法存在？如果结论是没有你该怎么办？

　　答：（沉思良久）好吧，我会思考的，但不一定如你所愿。

　　问：我不会强求你什么，正如早上我们彼此达成的共识，不进行批判，不带政治观点，只是分析，理性的分析。

　　答：谢谢，无论怎样都要谢谢你。

　　时针已指向临晨零点四十分，周围静悄悄的。我把她送回宿舍，希望她好好想想整个谈话内容，特别是给她的8道思考题。当她走进房间时突然转身叮嘱我睡个好觉。我笑了笑，挥了挥手，目送她走进房间。我感觉她变了，深呼吸叹了口气，如释重负，这是十多天来最轻松的时候。回到休息处，正洗澡时保安打来电话，说是学员区都关灯了，只有张某房间还亮着灯不肯休息。我关照保安随她去吧，今晚可以例外。

　　早上7点多该起床了，可我爬不起来还想睡。床头电话把我吵醒，说是张某一晚没睡此时非要见我。我急忙漱洗，匆匆来到张某处。她注视我片刻，眼睛里分明有泪花闪动，然后慎重的给我一个信封，转身回房间大哭……

　　我打开信封，是张某与邪教法轮功决裂的认识。

　　前晚我没睡，昨晚她没睡，两个人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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