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揭晓作家叶辛对文学创作及对人生、社会的感悟。
嘉宾:叶辛,1949年出生,著名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市作协副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代表作有《高高的苗岭》《蹉跎岁月》《家教》《孽债》等小说、散文集。
主持人:叶辛老师,您参加了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习总书记在会上说的哪句话给您留下的印象最深?
叶辛:习总书记的报告讲了一百分钟,其中一句话给我印象最深。作家的中心任务是创作,作品是作家安身立命之本。我觉得这句话说到了我们每一位作家心坎上。他后面还说了,你没有优秀作品,其它的活动再花哨再热闹都是空的,说的很透彻很明白,所以作家还是要专心专意的创作。
主持人: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您介绍了最新出版的作品《问世间情》,这部作品是讲什么的?
叶辛:《问世间情》是今年五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我最新的一部长篇小说。写的是两亿多打工一族当中的“临时夫妻”现象。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有人说“临时夫妻”现象是打工族当中的城市化进程当中的支流,我说这是改革开放大时代引发的新的矛盾,捕捉到这样的心里,写好这样的矛盾,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主持人:您怎么会关注这个群体及其中的“临时夫妻”现象?
叶辛:其实早在1998年,我到广西南宁去的时候,就听说了这种现象。我过去一直认为只是我们生活中的支流,没有想到要去表现它。但是,在去年全国两会上有一位全国人大代表,作为一个打工族的代表,他就当着中外记者的面提出,希望我们的党和政府关注打工一族当中的“临时夫妻”现象,看到人代会上代表的发言以后,我一下子思想就解放了。这样一个话题,连人大代表都带到了,人民大会堂的全国人代会上,可见这个现象不是一般的现象。我就觉得把这样一个社会矛盾和生活当中产生的,真实的故事写下来是会有好处的。对城里人来说,对来自农村的打工一族的了解往往很粗浅。
主持人:您是怎样的眼光去观察他们,他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叶辛: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住在闵行区的城乡结合部,周围就有不少打工族,我去看过他们住的群租屋,开始感觉到他们虽然也生活在上海的土地上,但他们的生活场景原来是这样的。我想,写这些才能贴近我们的生活现实,才能让读者感觉到你写的是我们所熟悉的生活,你的故事是产生在我们生活的土壤上。
主持人:您觉得农民工群体有哪些问题需要社会和公众予以更多关注和关怀?
叶辛:两亿九千万的农名工群体打工一族,他们在融进城市化的过程中有很多问题需要逐步解决,凡是城里人所会遇到的,所有的一切和生活有关的、具体的问题,他们也都会碰到,需要社会和政府给予他们必要的关心和关注。
主持人:您当年的知青文学作品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是什么打动了读者,引起了共鸣?
叶辛:最关键的还是写出了我们这代人的命运。我经常说《蹉跎岁月》从发表出版到现在35年了,35年后的今年它还在印。我比较真切的写出了这代人所经历的思想历程,大多数知识青年还是意识到,要改变命运,走出人生之路还得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读者不一定喜欢看知青故事,但当他读到这个书的时候,能了解到这代知青的思想历程就是通过一个之字形的路走过来的,还有一点,写出了知识青年真切的感情。无论是《蹉跎岁月》当中的柯碧舟杜见春的爱情,还是后来我写到的长篇小说《孽债》当中的故事。
主持人:您的知青文学,很多中老年朋友都耳熟能详,但很多年轻人可能了解不多,您能否简单介绍下《孽债》中的“孽债”指的是什么?
叶辛:知识青年为了回城把和农村妇女或者农村配偶生下的孩子留在乡村,当乡村的孩子长大以后跑进都市找他们的父母的时候,这个故事本身是很残忍很纠人的这样的小说必然是好看的。真切写出了这代人遭遇到一种尴尬的情感,但是更多人从这个故事中看出的是时代的烙印。例如巴老在晚年病重时,我那个正好也在播出,只要晚上播出的时候,巴金老人总是要他的家人把床摇起来,他要看一看。说一看这些画面会唤起很多回忆。
主持人:知青的“孽债”、打工一族的“临时夫妻”,我们发现您很注重对现实社会中的人物感情、婚恋等精神生活的挖掘和反映。
叶辛:是的。其实从文学层面来说,传统的说法就是:一个人的情感生活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质,如果把这样一种情感和时代、社会勾连的好一点,能体现当时的精神,无论是写知识青年题材的作品、打工一族的作品或其他题材的作品,从情感的角度切入,更能淋漓尽致的展现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主持人:2002年,您曾以大学生和农民为人物,创作了反映邪教问题的小说《生死呼唤》,并拍成电视连续剧,您当时怎么会关注“邪教”这一社会现象的?
叶辛:通过对好端端的四个正常人,在法轮功邪教组织诱惑下而误入歧途的描写,形象揭露法轮功危害社会邪教的本质。主要是社会生活当中,有些现实促使我思考,身边有知识份子甚至有干部,原来他们信仰很坚定,但是相信了法轮功以后人就变得怪怪的,这种现象发展下去不好,所以就构思写作了这么一个作品。
主持人:当年的知青,是城里的年轻人下乡,现在的打工一族是农村的年轻人进城,虽然时代不同,但两者之间有哪些相似的地方?
叶辛:他们的相似之处就是两个字:迁徙,就是成千上万知青,现在我们说两千万知识青年从都市融入农村,今天两亿多的农民工涌进都市,一个人从这个地方迁徙到那里,他会有很多的变化,生活的形态发生变化的时候,生活当中的故事就会产生,就会有很多故事。迁徙本身就会带出很多故事来
主持人:当年您的知青文学作品引起社会的热烈反响,全社会对知青问题的关注度远远超过目前对农村“打工族”,您认为这是为什么?
叶辛:两千万知识青年走进农村,他们的父母在城里有话语权,乡村中孩子的命运始终挂在他们心头,一有机会他们就要说。今天的打工一族,他们也开始有一点话语权,但是他们的话语权不像知青那时候,那么广泛被社会关注。
主持人:不论是知青还是农村进城务工者,他们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感,在您的作品中真实和生动,您是用怎样的眼光来观察社会的?
叶辛:我当年插队落户,除了了解中国的农村以外,还学会了用两副目光来关注中国的现实。一副目光就是我自小一直到十九岁,我在上海自然而然成长起来的城里人眼光来看待偏远的乡村,当我在农村生活的久了,我的目光慢慢的起了变化,我也会用上农民的目光来看待大城市,作为作家有这样两幅目光,他关注下来的现实会更加全面。
主持人:知青岁月生活艰苦,但为什么很多有过这段经历的人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时却非常感慨并怀念?您作为一个从“大上海”走向贵州农村的上海知青,这段“蹉跎岁月”对您的人生和文学生涯产生了哪些影响?
叶辛:这段生活让我学会了用两副目光来关注中国的现实,还有一个就是感情因素,所有的知识青年无论是在农村生活待的长还是短,碰到我都会说我和你一样,我也当过知青。这段岁月对他来说是难以忘怀的,虽然回忆起来有的人很辛酸,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难忘,所以能永远记得。总书记在福建工作的时候,厦门1999年的春节请他去题字,他就题了八个字:广阔天地,终身难忘。恐怕这八个字说出的是所有知识青年的心愿,就是终生难忘的经历。
主持人:让同样有插队经历的习总书记深有感慨?
叶辛:在我的发言中,我讲了到贵州去插队落户的感觉,讲了做为一个知青初出下乡和下乡以后再看都市的两副目光的感觉。我也讲到了创作《蹉跎岁月》《孽债》和今年的《问世间情》的简单情况,讲完以后总书记就说,我和叶辛都是知识青年一辈,然后面对着我说,你是在南方的贵州,我是在陕北的黄土高原,写这些才是真实的,创作只有脚踩祖国的大地,并追求真善美的永恒价值。
说完这段话后他就回忆起了自己插队落户后的生活,从北京到了陕北县城,然后坐着马车一路到自己插队的村庄去,一马车的路很远在马车上很颠,一路颠过去陕北高原的风沙,迎面扑过来,他形容到风沙的时候还说,现在北京城里在说PM2.5,我看那个风沙PM250都不止,说完的时候全场都笑,全场的人都笑了。后来他也回顾到初出下乡时,对农村的感觉逐渐在劳动和生活中跟农民的感情融洽了,每天晚上农村的小伙子都涌到他住的屋子里来跟他聊天,他说由我主讲跟农民完全打成一片了。
有媒体采访我的时候,我说他跟我们的交谈完全是拉家常式,气氛很融洽、和睦,大家觉得很亲切说的很多可以想象你们当时的一个氛围现场是非常的轻松的。
主持人:您数十年的创作一直没有离开过当代社会,一直关注着底层群体的生活和命运,很多读者称赞您的作品“接地气”,您文学创作的信念和追求是什么?
叶辛:就是一个作家要对他所生活的时代和社会做出形象的用自己的作品来回答,为什么这么说,其实作家是各种各样的,有的作家写历史题材,但是我自己从小接受的文学观,就觉得一个当代作家,就要为你生活的时代做出回答,对这个时代发出你的诘问也好,对这个时代做出你的判断也好,那么都要用你手中的笔,用艺术形象来回答,我在发言当中也说道了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为他们所生活的时代书写了不朽的诗篇,所以一个有追求的当代中国作家,应该对自己所生活的时代写下,能够让人记得住的诗篇。
主持人:最后,请叶辛老师透露下,您现在正在创作的作品是写什么的?
叶辛:我正在构思准备写作的一个作品,又是和知识青年有关的,最近在和知识青年接触的时候,我又获得一个很动人的题材,书名叫《一页……一生》,几个知识青年在一个风雪之夜的遭遇,影响了他们几个的一辈子。
主持人:我们期待叶老师的新作品能够尽快问世,最后我们也要感谢叶老师今天与我们分享了有关文艺创作和对人生、对社会的感悟,谢谢您叶老师。
叶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