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名叫赵凤娥,是我家邻居。干妈年轻时曾有自己的亲闺女,小女孩2岁时,因哭闹干妈就把闺女放在石桌上坐着,独自在天井里洗晒,不料闺女从石桌上摔下来磕破了头,后不治而亡了。为此,干妈被丈夫赶出了家门,干妈从此独身一人。
干妈一直对我很好,在我怀孕时,干妈还特地去郊区农家买来草鸡蛋,乐呵呵地说她要当奶奶了。我和干妈的“母女”之情日渐深厚,看着两鬓斑白的干妈,我暗暗发誓将来要给她养老送终。1996年7月,我在家待产,多日不见的干妈顶着酷日跑来,让我给她买一台旧的录像机。干妈平时不肯求人的,这一定是她非常需要的,我就把家里的录像机送给了她。没多久,干妈兴奋地告诉我,小区的一个大妈带她去练法轮功了,说练了就不会生病,现在她每天清晨参加“集体练功”两个小时,下午参加小组交流,晚上听录音“学法”,几个月下来,坐骨神经痛的老毛病好像真的好了。
1997年中秋节,我带儿子去干妈家,进门就见干妈在屋里对着“法像”盘腿打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桌上有一本《转法轮》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我翻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写了不少的学习心得。以前干妈总说她这辈子与书无缘,我从未见她看过书写过字,这样的变化使我很惊讶。接下来干妈说的话让我更惊讶了,说什么“人做好事或遭受痛苦时,就会积德,人做坏事时,就会损德,人的痛苦和不幸是‘业力’造成的……”干妈认为她积累的“业力”太多,损德非常严重,要不是修炼法轮功,必定会遭“形神全灭”的悲惨结局。
1999年7月,国家依法取缔了法轮功。我惦记着干妈,就去看看她,干妈正在家收拾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自己辛苦“练功”,就是想把“业力”赶紧消完了好“圆满成仙”,眼看就要享福了,这下全泡汤了。她的床上摊着很多书籍和磁带、录像带,还有画像、照片等法轮功用品,干妈指着这些东西说自己的屋子太小,没法藏东西,想拿到我家藏起来。我劝她赶紧销毁了,远离法轮功。干妈立刻变了脸:“你怕牵连,往后就不要进这个门了!我告诉你,任何人都甭想让我放弃修炼大法!”干妈越说越激动,我从没见过干妈对我这样的态度,后来甚至把正在惊愕的我推出了房门,不再理我。
从那天起,干妈和我生分了,我去看她,她不理不睬,如果我多坐一会,她便露出不耐烦的神态。听邻居说,干妈把我买去的营养品,拿出去贱卖了换钱。我当时想,干妈缺用钱吗?直到2003年,我才知道这些钱被干妈用来和几个功友在郊区租了一间房子,买了复印机和复印纸、墨粉等,在那印刷法轮功宣传品。我问干妈为何要这样做,干妈辩解说,“‘师父’说了,光在家练长不了功,走出去‘讲真相’、维护大法才能‘圆满’。”
我觉得老人一个人住不合适,就把干妈接来我家。住在一起后,我发觉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坐骨神经痛比先前严重多了,坐下起来都得扶着后腰,有几次看到她还手抚胸口皱着眉。我劝干妈去医院检查,有病早作治疗。干妈一下子就火了:“你懂什么,人不舒服是‘业力’作祟,吃药会把‘业力’全部压回去的。”每每说起这个“消业”话题,干妈便滔滔不绝,什么“业力轮报补偿前世债务”等等的一大套,还嚷嚷在我家没法“练功”,清除不了她的“业力”。干妈不仅自己讳疾忌医,还不让我们看医生。2007年3月的一天,我儿子在学校突发高烧,干妈接到老师电话后也不通知我们,擅自把孩子带回家后对着他喋喋不休地念着什么。幸亏我婆婆来我家,发现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已经昏迷了,急得要将孩子送医院,干妈拦着硬是不许她送。婆婆又气又急,就打了110,孩子被警车送到医院抢救,经抢救才脱离了危险。事后干妈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有“师父”的“法身”保护,根本不会出事的。发生那件事后,婆婆不放心,就住到了我家,于是干妈就吵嚷着要回去。
干妈回去后,夜以继日地“练功”,说自身的“业力”太大,必须潜心修炼,叫我不要打电话干扰她。邻居说干妈窗门紧闭,白天都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半夜三更还透出“练功”的音乐。因没日没夜地“练功”,长期久坐少动弹,血液流动严重受阻,干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人瘦了很多,脸色也很差,走路一拐一拐越来越严重,上下楼梯尤其艰难。2009年下半年,干妈已不能一个人走出屋子了。我只好在干妈楼下的一家店预订了盒饭,让每天送餐上去。那时的干妈即使双腿根本无法盘起,还是挣扎着坐到“练功”的蒲团上,硬撑着“练功”,就连我每周去探望,她都不肯停下。我问她这是何苦呢?干妈却说:“都练了这么多年了,修行的人求的是来世,我要咬牙坚持下去,过了这一关,等把体内的‘黑色物质’清理干净,人就会轻松了。”
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我准备带干妈去世博园参观,让她开开眼、散散心,别整日鼓捣什么“消业”了。2010年10月21日,一大早我推着借来的轮椅,去干妈家接她,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当我开门进去后,发现干妈倒在她“练功”的蒲团上,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吓坏了,赶紧打了120急救电话。可是,一切还是晚了,经抢救无效干妈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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