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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喜剧载道功能正消退

2014-02-20

  导读:只是为了傻笑几小时,好从生活的重压下透过一口气来这样的简单理由,《爱情公寓》这部充斥着耍贱和重口味段子的情景喜剧便成了年轻观众的“新宠”。缺了《我爱我家》的针砭时弊,少了《武林外传》的明嘲暗讽,这部缴械了全部“载道功能”的情景喜剧,以“恶心自己、服务观众”的低姿态博君一笑,正对了如今自我防范意识超强的观众的胃口,似乎也为情景喜剧指明了新的发展方向,只是这条“娱乐至上”的路能走多远呢?

  《爱情公寓》算不得了不起的作品,可它的确在年轻观众中掀起了巨大的热潮。在粉丝群里,“抄袭还是原创”在郭敬明多年之前成为被告时就已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网络流行语和时代流行风被无所不至地植入剧中,让年轻观剧人时有通感、同感和痛快感。从“制笑”形态和表意功能来说,这部剧意味着情景喜剧进入了第三代。

 

第一代:自嘲热讽 触及灵魂代表作:《我爱我家》

  第一代情景喜剧基本上等同于英氏喜剧,这一方阵中璀璨的代表作是开山鼻祖《我爱我家》。《我爱我家》的功劳簿上星光灿烂,但能称为缔造者的只有两位:英达和梁左。英达从美国引进了这一类型剧种,有披荆斩棘之功。梁左对这一舶来品进行本土化改造,使之接通了中国老百姓的笑穴。不管是哪代情景喜剧,让人发笑的原理都是一样:制造反差。陈佩斯摔一跟头,形体上有反差,观众会笑;葛优调侃一句,语态上有反差,观众会笑;曾小贤贱贱地扬了扬眉毛,表情有反差,观众还是会笑。

  英达和梁左为《我爱我家》确定的路线是讽刺喜剧:傅明老人的官僚作风,贾志新好吃懒做、爱吹牛的后进青年习性,贾志国胆小怕事的小公务员德性,和平与和平妈的小市民做派,还有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奖券诈骗、倒爷吹牛、花痴追星现象,都要讽刺。当然,这讽刺也非敌我之间的抨击和批判,而是既打巴掌也要揉的热讽,是带着温情和善意的自嘲。有些集里扎针“准又狠”,以至于有些老干部看了坐不住,写信抗议;有些集里揭露国民劣根性不留情面,笑过之后触及灵魂。

  这实际上是一种高级的喜剧艺术,上承王朔式调侃,有对丑陋和僵化的调戏解构,下接相声的魅力,有连绵不断的排比句和包袱。梁左有着由现象触及本质的社会洞察力,又有写小说练就的叙事功力和写相声练就的搞笑技巧,他和他的编剧团队为导演提供了扎实的拍摄蓝本。而英达的幽默细胞也极其丰富,二度创作、现场把控乃至调教演员的功夫了得,这才有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文兴宇、宋丹丹、梁天等主演加上每集不同的客座明星多有超水平发挥,铸就了这部剧的辉煌。

  《我爱我家》之后,再无一部剧的讽刺锋芒和语言成就能达到它的水平。《一手托两家》、《中国餐馆》、《东北一家人》、《闲人马大姐》这些剧基本都在它所开创的风格框架内耕耘,并且各有成就和影响。人们总在问英达为什么不能超越《我爱我家》,英达的标准答案是:我的水平没变,可是梁左没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当然是重要因素,巨匠陨落往往意味着一个艺术门类的倒退,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梁左在情景喜剧草创时获得的宽松空间也没了,官僚主义和阴暗面不是谁想批就能批的,五行八作的群众也不是说谁谁就乖乖听着的,整个社会对讽刺喜剧的容忍度一直在下降,到现在仍保持抗击打能力的也就是“我们街坊”、“于谦的父亲王老爷子”和“娘炮”了。

 

第二代:谨慎讽刺 大力调笑代表作:《武林外传》

  此路不通,穷则思变。1993年的《我爱我家》之后,一直到2006年才出了又一爆棚的情景喜剧《武林外传》。《武林外传》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讽刺力度,但更多的是调笑。编剧宁财神是网络写手出身,驾驭着一种一路嬉笑游斗的文字。剧中人穿的是古装,说的是新词,讲的是七侠镇上同福客栈的故事,每一个段落都对应着当下的热点事件。别的电视剧都是一板一眼的传统风格,它是古今穿越、戏仿乱入的路数。导演尚敬早已通过《炊事班的故事》练就过硬的喜剧烹饪技巧,在宁财神搭建的宜古宜今的舞台上,炮制出一部随意跳进跳出、互文砸挂的天马行空之作。《武林外传》仍然在对社会现象发言,但谨慎而克制地划定了边界,仍然讽刺着种种荒诞不经的人物,但亦实亦虚,矫若游龙,不必正面强攻,只管恶搞调笑。吕秀才、李大嘴和白展堂身上,已经笼罩着一层贱飕飕的气息,深得草根观众之心。

  《武林外传》是一株孤本植物,它是如此成功,却没有招来蜂拥的模仿者,还是多年以后,宁财神自己拍了一部风格类似但意趣大异的《龙门镖局》作为姊妹篇。原因嘛,“古人不古”本就是一次性的,来二次就显重复;宁财神、尚敬再加上空政群星堪称绝配,不是随便一团队能望项背的。《武林外传》之后,《家有儿女》把情景喜剧和童真萌趣结合,成一系列,算是个小突起。不过,这部剧的主创人员师出英达门下,也可以说是《我爱我家》的余音。

  第三代:耍贱重口 躺在尘埃代表作:《爱情公寓》

  之后就是《爱情公寓》横空出世,汪远编剧,韦正导演,陈赫、娄艺潇、孙艺洲等主演。这个系列情景喜剧从2009年开播,前两季不温不火,直到2012年7月推出第三季突然蹿红。这部剧从诞生起就陷入“抄袭”和“借鉴”疑云,剧情结构和人物关系跟美剧《老友记》相似,对白和桥段每每与网络热帖撞车,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舆论场里,它因此保持了足够的话题性和关注度。

  当然,《爱情公寓》走红不是因为媒体上的争议,而是因为它实在是深得网络流行文化之精髓,准确击中主流网民的心。在讽刺因环境逼仄和风向改变而不再当红后,耍贱和重口味段子成了网络世界的吸睛法宝,《爱情公寓》里充满此道高手,曾小贤更是“贱人”中的战斗机。一群青年男女合居一处公寓,这是校园宿舍的延续,也是白领男女的现实生活。抖着眉毛的曾小贤由倒霉鬼到桃花运携带者,可以满足宅男们的代入愿望;性格强势的胡一菲活脱一女汉子,可供女青年们自命和自怜;还有自居男神的好色男,智商高、情商低的羞涩男,心直口快的大嘴巴,虚荣拜金市侩女……正所谓“奇葩遍地走,怪胎竞风流”。

  当然,奇葩并非真正的怪胎,只是他们赶上了不做富二代便做房奴的时代,编导们赶上了不出位便湮没的当口,剧中人需要修炼十八般武艺抗击人生的风霜,也需要明骚暗贱、卖萌斗酷地服侍口味越来越刁的观众。在讽刺中逗乐观众已彻底没有机会,干脆放低身段躺在尘埃中博观众一笑,情景喜剧发展到今天,已经明确了新的方向。为《我爱我家》倾倒过的老观众,可能不会喜欢这部剧,但是在《生活大爆炸》和《破产姐妹》中学习英语的年轻网民,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至贱则无敌者的俘虏。

  从1993到2014,情景喜剧走过了20年的长路。《我爱我家》再无生长的土壤,《武林外传》没有复制的可能,《爱情公寓》和口味更重的《吊丝男士》、《极品女士》等网络剧,将成为室内喜剧的增长点。好不好的很难说,但“载道功能消退,娱乐精神上位”大势所趋,不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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