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滑雪女将季晓鸥 资料图

　　大多数体育项目起源于人类的生产、生活和人类的游戏。只有极少数的项目是被人为地发明出来的，例如篮球、排球、手球……还有自由式滑雪。今天，将为您讲述自由式滑雪的故事。

　　从职业到职业

　　同为被人为发明出来的项目，自由式滑雪还有与篮球、排球不同的两个特点：

　　其一，篮排球都经历了一个从业余体育运动到职业体育项目的发展过程，而自由式滑雪则不同，一开始就是职业体育的、而且始终是职业体育的。1971年，一群高山滑雪的职业高手在美国的新罕布什尔州举行了史上第一次自由式滑雪比赛并且取得成功，这个项目由此诞生。

　　其二，篮排球运动成为一项风靡世界的运动有个漫长的过程，篮球在发明四十多年后、排球在发明六十多年后，才分别在1936年和1964年成为奥运会比赛项目、分别从1950年和1962年开始举行世界锦标赛。而自由式滑雪则要快得多，它的世界锦标赛在1986年开始举行，六年后就进入了奥运会——从诞生到“入奥”、只用了二十年时间。

　　自由式滑雪进入冬奥会，这是国际奥委会执委会在1988年决定的，它在卡尔加里冬奥会上的成功表演，促使国际奥委会迅速向这个新兴项目开放了绿灯——在奥运会的历史上，表演项目是充满争议的，而成功的例子之一就是自由式滑雪。

　　在1992年的阿尔贝维尔冬奥会上，18个国家的71名选手参加了自由式滑雪比赛，包括正式项目男女雪上技巧和表演项目男女空中技巧、男女雪上芭蕾。

　　1994年增设男女空中技巧项目之后，冬奥会自由式滑雪比赛稳定为四个项目，但是最近几年，却以罕见的速度扩充着自己的势力：2010年冬奥会增设了男女追逐赛的两块金牌，2014年冬奥会增设了男女U型场地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的四块金牌——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迅速上升到与高山滑雪同样重要的地位，这是冬季奥林匹克运动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发生的最重大改变，这是青春和极限对古典和传统的胜利、这是一次从概念上改变了滑雪运动内涵的胜利。

　　在冬奥会比赛前不到一个月，中国也举行了历史上的第一次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比赛，获得女子组冠军的、是季晓鸥。

　　不会滑雪的滑雪教练

　　中国滑雪界从一开始就形成共识：鉴于中国的体操、技巧项目具有高水平，自由式滑雪三个项目里，空中技巧将是能较快达到世界水平的项目。很快，一批教练员和运动员投身到这个新的领域。

　　第一位全国冠军季晓鸥是滑雪运动员出身、没有练过体操，她能出道纯粹是摔出来的。她在银刚教练的带领下，和队友尹红一起参加了1994年冬奥会，在22名选手中分别名列第17位和第18位。这个成绩虽然不算好，但银刚教练却开始了他在自由式滑雪领域的“尝鲜”经历：他是中国第一个空中技巧教练，后来又成为中国的第一个雪上技巧教练。

　　银刚是长春的教练，长春的开创之功不能磨灭，而承担中国冬季运动众多科研任务的沈阳体育学院，则在中国自由式滑雪项目走向高水平的过程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1993年，沈阳体院成立空中技巧队，担任教练的，一位叫陈洪彬、是体操运动员出身的技巧教练，另一位叫杨尔绮，曾经从事高山滑雪运动36年。让会滑雪不会翻跟头和会翻跟头不会滑雪的两位老教练执掌新项目，实在是出于不得已，因为原打算任用的年轻教练移民国外了。

　　为了解决运动员在没有雪的季节进行训练的问题，沈阳体院建立了跳水池，经费不足、全院教师集体捐款，带头人正是时任院长的韦迪——韦迪调到北京之后，分别担任过重竞技中心主任、水上中心主任、足球中心主任和汽车摩托车中心主任，但在那几个项目中心，即使别人干的话，也有可能干得和他一样好，但只有自由式滑雪这件事则未必，因此，说韦迪对中国竞技体育的主要贡献是这个水上训练池，恐怕是实事求是的结论。

　　1996年，第三届亚洲冬季运动会在哈尔滨举行，凭借中国选手欧晓涛、郭丹丹两块自由式滑雪金牌，中国的金牌总数恰好比冰雪运动强国哈萨克斯坦多一块，名列金牌榜和奖牌榜榜首。

　　又是银牌

　　1998年冬奥会，中国派出了五位选手参加空中技巧比赛，男选手欧晓涛，女选手季晓鸥、尹红、郭丹丹和徐囡囡。

　　冬奥会前，中国选手频繁征战世界杯系列赛，并且连续取得了两个重要突破：其一是在1997年澳大利亚举行的世界杯分站赛上，郭丹丹获得金牌；其二是在1998年1月4日的加拿大站比赛中，季晓欧获得冠军，并且成为第一位突破200分大关的女选手。此外，难度相对较低但稳定性强、动作质量高的徐囡囡也有出色表现。

　　郭丹丹获得的金牌，意味着正式立项仅六年的这个项目，已经达到了世界水平，在中国体育界产生了很大反响。当时，中国体育界开始采取“金牌奖牌承包”的办法、以调动运动员教练员和地方体育部门的积极性，冬季运动管理中心的朱承翼副主任在亚布力找到陈洪彬说：国家的经济条件有限，不能保证所有项目，但如果哪个项目敢立拿奖牌的军令状，国家就可以提供全面的保证。听了这话，陈洪彬回家琢磨了一阵子，然后找到朱承翼说，如果你愿意给我全面保障的话，我砸锅买铁放你中心几万块钱，不拿奖牌的话，这钱就算捐给国库了。

　　赌上了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之后，陈洪彬带着弟子们参加了长野冬奥会——

　　2月18日，冬奥会空中技巧比赛开始，预赛中，徐囡囡排名第一、季晓鸥和郭丹丹分别排在第六位和第八位。决赛中，按照陈洪彬教练的预案，冲击金牌的任务应该由郭丹丹完成，而徐囡囡的任务则是确保奖牌，但在出色完成第一跳后，郭丹丹第二跳失误，最后获得第七名，徐囡囡获得银牌。

　　徐囡囡的这块银牌，是中国雪上项目的第一块奥运会奖牌，经过了四十多年的奋斗，中国运动员终究没有能在传统的雪上项目上取得突破，却把握住了新兴项目进入奥运会的契机，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实现了中国滑雪人的夙愿。

　　在中国自由式滑雪的短暂历史中，1999年的第九届冬运会是一场值得记住的比赛，获得冠军的是在长野与梦想失之交臂的郭丹丹，获得亚军的是在长野被命运垂青的徐囡囡，获得第三名的则是第一个达到世界水平的季晓欧，而获得第五名的、叫李妮娜。

　　冬奥会的银牌魔咒

　　李妮娜的教练是杨尔绮，她在调入沈阳体院之后，就主动提出要搞一个二队，并且在1995年成立了队伍，最初有八名运动员，李妮娜是其中之一。

　　李妮娜参加的第一次世界大赛是2001年的澳大利亚世界杯，当时她获得第二名，从此之后她在赛场上一直奋斗到2014年。14年间她除了在冬奥会上分别获得两块银牌、一个第四名和一个第五名之外，还在2005年到2009年间三次蝉联世锦赛冠军。此外还在世界杯比赛中获得了2005年和2010年的总冠军，以及一次亚军和一次季军。就三大赛的总成绩而言，李妮娜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成绩最出色的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运动员，但在中国式的唯金牌、唯奥运会金牌的价值观统治下，没能获得过冬奥会金牌的李妮娜似乎是个悲剧人物。

　　如果说冬奥会比赛中的李妮娜身上有什么悲剧色彩的话，据我看是太年轻了——李妮娜生于1983年，在她参加的四届冬奥会上，都是久经沙场、比她资深很多的老将赢得金牌，即使在她年过三十之后参加的2014年索契冬奥会上，冠军得主也还是一位比她年长四岁的老将：从未在世界大赛上有优异表现的白俄罗斯选手Alla Tsuper。

　　相比之下，中国的女子空中技巧虽然新人辈出且辈出的新人咄咄逼人，却始终没能赢得她们最想赢得的奥运会金牌。这中间，固然有队伍管理、运动员临场发挥等方面的问题，但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把金牌看得太重了，使得中国女选手总是不能在奥运会的那场比赛里发挥出最好水平。

　　银牌的魔咒是因为对金牌的渴求，要想破解这个魔咒，就先要破除那个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