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成为文化遗产,人们往往以为这是一种新奇的文化观念。2008年6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地名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别,要求世界各地区各民族去进行科学的记录与保护时,人们才认识到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文化概念。
地名其实是一些凝固了的记忆,是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名具备非物质文化的典型特征,是人类观察自然、走入自然的历程和生存活动的难忘经历,充满了记载性和发现性,它世世代代地将一些典型的人类发现与创造的观念保留下来,形成了永恒的文化特色。地名里有人类对自然特征的概括,有对信仰和追求的感叹,有对祖先和英雄的描述,甚至有对普通人物或族人、村落的难忘记忆,地名极有信念感和伦理感,是人类情绪和情感的一部历史与自然完美融合的大书。但是千百年来,这么一部大书却往往因为它普遍与普通而被人忽视了,直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提出保护,人们也才以惊奇的目光去审视这些心底的文化、身边的文化。但是,真正将地名文化科学地搜集与挖掘出来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而《伊通地名》的抢救、保护工程恰恰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典型理论与实践的一个成功范例。
伊通这块古文化之地,有久远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成的条件和特征。这里自然和地貌独特奇异,民族古老而文化完整,民族生存和经历丰富而又统一,这使得这里的凝固记忆既五彩缤纷又层次多样。但是抢救地名记忆要有科学的田野工作指导,在这一点上《伊通地名》做到了。部署抢救是能否科学抢救的重要行为,他们在工作前做到向每一位即将出发的工作者贯彻工作方法和行为,特别是发动全县退休教师去点燃抢救地名文化工作的火炬。为什么用“教师”去作这个工作?他们认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工作者,每一个人一生都热爱本土,热爱文化,珍爱文化,退下来,既有文化的经验,又有对本土的爱,这等于找到了走进“地名文化”结构的途径。又通过对层层学生和家长的发动,于是一个全面的完整的对地名文化普查、考察、调研工作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典型事项,《伊通地名》在工作中注意辨别地名与地名故事和传说的关联性,这是文化遗产的重要特征。许多地名尽管只有三言两语,但它表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有些地名在使用过程中被附加了故事或传说,这就要区分地名故事的原真性和附加故事的可能性。如自然风物中的许多地名故事《东尖山的传说》《东尖山上的人参娃》等,则是属于人们在地名故事上所依附产生的“地名”文化,这是地名“遗产”中的衍生或延申遗产。包括“小孤山”还有诸多的自然风物地名,等等。他们注意把握,并十分注意区分和分类。
《伊通地名》在地名文化的区分和分类上,下了很多功夫。地名是一种地域的文化结构。分解和走进这些结构,才能准确地把握地名文化中的特点和特征。一些以人名、事件、历史阶段、物产、手艺、匠人、作坊为特征的地名,恰恰以独特的方式保留了人文文化的生成痕迹,“炮手沟”“起驾山”“后岭庙”“南圈子”,一些是人名,一些是事件,一些是方物的走向或历史与民族文化的遗存,这使得这个地区的文化结构清晰地显露出来了。地名在引导人记住这里的民族和历史,指导人走进这些结构中去,深切体味一个地域的文化与情感,因此,保留下地名的真实性和源头性,是一项至关重要的事情。
源头性,是指地名形成的本真性。许多地名的最初形成,是一种自然的形成,随着后来人的迁徙或往来,另一个特征出现了,后来根据生活的发展,人们往往也会在原地名上进行附加或修正,但地名文化的保护者要注意把地名的原真性和延伸性一起保存下来,在这一点上《伊通地名》努力做到了。地名文化的移动和变迁是正常的文化发生,问题在于记录者一定要保持搜集和记录工作的科学性和完整性,要把原本地名和附加地名一并保护下来,记载下来,这往往是最为科学的行为。这类的地名往往有多种说法,也产生了种种“异文”。《伊通地名》注意到对异文的重视和保存。
在注意保持地名文化的本真性上,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指定类别,《伊通地名》在文化专家的指导下已注意到客观地表述这种文化,去人为化,去情绪化,去背景的模式化,这让《伊通地名》本身具有了重要的科学价值和历史价值。
《伊通地名》记录了久远的本土历史,又以丰富的文史色彩彰显出这方土地的独特魅力,从而引发了人类对这块土地的向往与关注。事实上,挖掘地名,保留地名,恰恰是为了弘扬地域,展示地域。当人们敞开这部厚厚的“地名”文化史时,才以惊奇的目光第一次深深地读懂了这块土地,认识了伊通的民族,也结识了这里的人民,感受到那一颗颗赤诚的心灵。《伊通地名》其实是让人懂得了这里是一片“文化”的土地,地名的“多样性”恰恰是文化的多样性。在《伊通地名》中,我们可以发现伊通的人文和历史是那么充实,单就“地名”就已是一部民族生存的“百科全书”,那些色彩缤纷的名字,把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进行了充分和具体的描绘,而且,来自于大自然的种种景象、声音、气质、情感都纷纷具体而生动地记载下来,让人过目不忘,又想人立刻走进,去体味它留给人们的那份渴望与期待。
“地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挖掘、整理、研究工作,还是一项新的刚刚开始并带有诸多难度的工作。《伊通地名》的形成具有一种开拓性,当然还有可完善和不断总结的地方,如地名类别的更加清晰和明确的分类;地名本身与地名故事、传说的区别;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讲述或表达地名的传承人或讲述人的基本情况,还有地名在流传过程中变异的因素和当事人的追踪记录等等,还有关于反映地名文化的实物和附着物的保存搜集等等。总之,《伊通地名》是在我国落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地名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条例后的一次珍贵的实践,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我们感到很欣慰。我想,有了《伊通地名》,其实伊通的“地名博物馆”也可以考虑开工了,而且这个馆可以和著名的“伊通满族民俗文化博物馆”形成双向互动,成为吉林省乃至中国和世界文化区域的亮点,让人们走进这块古老的民族文化发生地,去感受文化,品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