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清泉
随着前日85公斤级比赛结束,中国男子举重里约奥运选拔赛的5个重点级别全部通过了考验,而且交出了一份相当不错的答卷。赛后,这5个级别的冠军和其他几名重点选手,与教练队医一起,围绕着分管他们的中国男举副总教练于杰,在场地中央拍了一张合影。这个夏天在里约奥运会的举重台上,这支队伍令人充满期待。
尽管我们正在努力摆脱“唯金牌论”的影响,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和改变竞技体育残酷的那一面:任何投身于竞技体育的人都希望能够跻身象征最高水平的奥运赛场,并且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中央。然而最终的胜者只有一个,一个人的梦想最终实现,身后是他人的梦想就此搁浅。
登台
张杰4年前在伦敦发挥失常,62公斤级最终的冠军是朝鲜选手金恩国。对于已经29岁的张杰而言,这次选拔赛是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他拼尽了全力,但是依旧输给了更年轻、也更具实力的后辈谌利军。
“我遗传了我爸的大力气,我爸力气是我们那个村最大的!湖南伢子吃得苦霸得蛮!”走下领奖台后的谌利军兴高采烈,24岁的他身为两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在本次选拔赛中毫无悬念地获得冠军,几乎已经锁定了一个里约奥运的参赛名额,这将是他第一次参加奥运会。
有意思的是,在谌利军的家乡湖南益阳,他名字的发音和“胜利军”相近。他说:“奥运会是个很神圣的比赛,是最高荣誉殿堂,也是为国争光最好的机会。去年世锦赛把金恩国的纪录破了,自己又练得好,就是在那个时候,想去里约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了。(最终)能去里约的话,我还有信心继续赢金恩国他们!”
和谌利军一样,里约奥运很有可能也是田涛的第一次奥运经历。
2008年男子举重85公斤级奥运冠军陆永早已退役,这些天在选拔赛现场观赛的他身体发福得让人有些不敢相认,如今22岁的田涛让中国男举在这一级别又看到了夺金的希望。
18岁时便曾参加2012年77公斤级奥运选拔的田涛因为经验欠缺导致肘关节受伤,一度想过放弃举重,关键时刻他遇到了恩师于杰。他说:“回头看看,艰苦倒也还好,身边的人对我都很好,一路走过来运气也很好。遇到了于指导,是我最大的幸运。他带给我自信,带给我勇气,于导希望我给他创造奇迹。”
如果一切正常,田涛确实能够如于杰所愿创造奇迹。在这次选拔赛中,他在挺举第三次试举中举起了220公斤的重量,不仅超过了挺举世界纪录,算上抓举成绩的话还超过了总成绩的世界纪录一公斤。然而,这并不是田涛的全部实力,“训练时我可以举起225公斤,只要表现放开了我就觉得没问题,里约还能有突破。”
轮回
2008年北京奥运会,18岁的龙清泉获得男子举重56公斤级冠军,他是中国第一个“90后”奥运冠军。4年后的伦敦,代表中国男举出战这个级别的是比龙清泉大一岁的吴景彪,或许还有不少人记得后者获得银牌后在直播镜头前失声痛哭的样子。
又是一个4年,56公斤级依旧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竞争,这一次“拼红了眼”的龙清泉赢了,近几年成绩更好的吴景彪却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砸锅(没有成绩,因为挺举三次失败)。
这是一场不容有失的选拔赛,信心满满的吴景彪却在备战中出现了看似细微却足以致命的失误。比赛举办地江山前两天的天气阴雨不定,刚来这儿他就感冒了,又赶上降体重期间身体的各项机能本来就会下降,结果就是比赛当天“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吴景彪说:“拼完抓举,挺举其实也就是一把的力气,还是没能起来,腰上感觉不给力。”比赛完当夜,他和教练一起仔仔细细地复盘至凌晨3点,看看这段期间训练哪里出现了问题,得出的结论是“腰肌疏忽了一点点”,可坏就坏在了这“一点点”。
里约奥运的大门并没有完全向吴景彪关死,同时已经彻底向龙清泉打开。这几日,他几乎每天都抱着刚一岁的儿子和妻子一起坐在最靠近选手出场通道的看台上,暂时脱离苦海的他可以轻松地看着其他人继续“受折磨”。
过去的8年里,龙清泉也曾在人生的低谷中备受煎熬,“2012年选拔赛失利对我打击特别大,确实有些迷茫,之后一两年都感觉不是很好。”训练消极过,体重也因为喝酒涨了不少,但是心底那股子不甘让他逐渐走了出来。龙清泉说:“现在我不是守,而是冲,不像以前是他们在追赶我。而且有了孩子,也感觉有些不一样了,身上多了点担当。”
归来
2012年伦敦奥运前夕,送别前往参赛的队友之后,廖辉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自己在国家队的宿舍,收拾回家的行李,开始思考是否要继续自己的举重生涯。那一年他只有25岁,他本应该作为69公斤级当仁不让的王者出现在伦敦的举重台上卫冕成功,也许还能再破纪录,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一场禁药风波化作泡影,前一年世锦赛上刚刚创造的世界纪录也被取消。
在湖北仙桃老家,廖辉熬夜观看了男子77公斤级的比赛,虽相隔万里仍第一时间见证了好兄弟吕小军夺冠的一幕。两人从小相识,而且在国家队均师从于杰指导,可惜这次不能兄弟上阵。夜深人静,他接到了吕小军的电话,那是后者夺冠后拨出的第一个电话,随后不久于杰的声音又从远方传来。两个伦敦来电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不要放弃,坚持下,我们继续并肩作战。
经过两年波折不断的上诉,廖辉终于洗冤成功,在2013年世锦赛强势复出,并连续在2013年和2014年两届世锦赛摘金刷纪录,那个无敌的家伙又回来了。这次选拔赛,尽管主场作战的小将石智勇颇具实力,但是廖辉依旧无人能撼,没有任何意外地赢得了比赛,即将迎来迟到的第二次奥运之旅。
虽然仍有一线机会,毕竟成绩达到了举重部制定的奥运参赛标准,但23岁的石智勇依旧哭了。他说:“对我来说,压力确实挺大的,忍不住就落泪了,哭就当排解压力吧。”29岁的廖辉此时走过去拥抱了他,“我挺感谢他的,他作为对手一直在促进我。他这么年轻,这么有冲劲,他哭的时候我也很伤心。竞技体育嘛,总是有输赢的。”
谢幕
不出意外,里约将是龙清泉最后一次奥运之旅,同时也将是吕小军的谢幕演出。
4年前在伦敦,中国男举在77公斤级这个级别派出了两名选手,分别是吕小军和陆浩杰,结果前者轻松夺冠,后者带伤摘银。4年后里约在即,二人在选拔赛中再度同台竞技,谁曾想陆浩杰在抓举比赛中手肘受伤,回到后场时疼得浑身是汗,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陆浩杰退出后,本就实力占优的吕小军彻底没了对手,轻松夺冠的同时,还在最后一次挺举试举中举起了超世界纪录的重量,其实世界纪录也是他的。
颁奖仪式结束后,32岁的吕小军只是含泪说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开,“我先说一句话行吗?拿到这个冠军真的确实不容易,我想说的最重要、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我感谢我的女儿,对不起我的女儿。”
去年初吕小军随举重队在海南训练,两个月后回到天津家中,当时还不满一岁的女儿已经不认识他了。他说:“我老婆说‘爸爸回来了,抱抱吧’,结果她看到我之后钻到妈妈怀里,死活不跟我。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这种场景真是特难受,特心酸,后面慢慢哄她逗她玩,现在熟了终于认我了。”为了维护父女感情,除了每天视频,吕小军几乎每周六训练结束后都会回天津看女儿,然而周日再回北京,如此循环往复。
这种经历龙清泉感同身受。儿子长期在湖南老家由妻子照顾着,自己在千里之外的北京训练,还不如吕小军能每周就回去看看。不过这个夏天之后,也有可能是等到明年全运会结束,他们便可以和这种相思之苦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