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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只活了47岁 但其廉政主张却得到了不朽

2018-12-26 来源:萧家老大

 

  从北宋初年到清朝中期,在长达七百余年时间里,中国各地大小衙门正厅前的甬道上,都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戒石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以此来告诫各级地方官员要克己奉公,廉洁自律,不扰民,不虐民,做一名对得起天地良心的公正父母官。《戒石铭》的十六字为宋太宗赵光义所定,但论及它的出处,不能不提到另一个人,他就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后蜀皇帝孟昶。

  孟昶,字保元,邢州龙岗(今河北邢台)人,孟知祥第三子。明德元年(公元934年),孟昶即位,成为后蜀第二代皇帝。孟知祥在位时,对大臣宽厚优纵,大臣们也大都骄纵横蛮,广收贿赂,厚敛不止,鱼肉百姓。孟昶执政后,严肃法纪,处死了几个民怨颇大的旧臣,才使得朝廷内外的贪敛之风有所收敛。为了治理好国家,广政四年(公元941年)五月,孟昶正告官员,严谨理政,并亲笔书写了一份《令箴》,颁布国内:“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长,抚养安绥。政在三异,道在七丝。驱鸡为理,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毋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切,军国是资。朕之爵赏,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人父母,罔不仁慈。特为尔戒,体朕深思。”

  《令箴》共二十四句,九十六字,字字珠玑,句句泣血,里面提到了四个典故,即三异、七丝、驱鸡、留犊。解释如下:三异,是指因行德政而出现的三种奇迹,即“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见《后汉书》);七丝,是指古琴的七根弦,借喻“考治乱於律均兮”(见《文选》);驱鸡,即赶鸡,“急则惊,缓则滞,……迫则飞,疎则放”(见《申鉴》),借喻作官御民宽严得当;留犊,出自“(羊篇)历官清慎,有私牛于官舍产犊,及迁而留之”(见《晋书》),借喻居官清廉,纤介不取。

  一纸言辞华美、情意深长的《令箴》,既反映了孟昶才华横溢的博学功底,也表现了他孜孜求治的强烈愿望。时至今日,我们从中仍可以看到孟昶当年洞悉民意,体恤民情,情系民心,关爱民生的和善面孔,和告诫公卿百官要清正廉洁,克己奉公,以仁慈之心来对待百姓的恳切心情。可以说,孟昶的这份《令箴》,不仅是传统文化中的一则精华,也是古代吏治史上的一例典范。作为一个封建皇帝,孟昶能够如此明了官员和百姓之间的利害关系,这在历史上是很难得的。在昏君暴主层出不穷的五代十国时期,孟昶此举更是难能可贵。

  《令箴》既是孟昶规戒臣下的诏令,也是孟昶亲民爱民的宣言。为了了解真相,孟昶设置举报箱,“于朝堂置匦,以通下情”(见《新五代史》),在君民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凡百姓有冤情苦楚的,均可直接向孟昶投状诉告,孟昶根据举报,查实处理。孟昶执政期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官场廉洁清明,百姓富庶安居,“昶……自袭位,颇勤于政,边境不耸,国内阜安”(见《蜀梼杌》),境内一派繁荣景象。官清民附,民富国强,在后晋、南汉、南唐、契丹、后周及北宋等强敌的觊觎和进犯下,后蜀能够独守一方,能够偏霸川蜀,能够顽强地存活三十余年,这绝非偶然。孟昶是五代十国中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孟昶也曾想染指中原,“志欲窥关中甚锐”(见《新五代史》),但因种种原因,壮志难酬。同北宋相比,后蜀永远是弱国,是小国,必然要顺应潮流,顺从华夏一统的历史发展趋势。北宋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宋军在剑门关一带,大败蜀军主力,趁势挺进成都,孟昶为了保全百姓,不得不选择出降,后蜀灭亡。

  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作为亡国之君,孟昶在宋元时期的官方文献中,被丑化成一个沉湎酒色、不思国政,“务为奢侈以自娱”(见《新五代史》),“专务奢靡,为七宝溺器”(见《宋史》)的骄奢之君,荒淫之君,在所难免。然而,在北宋时期的民间记述中,孟昶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贤君明主形象。

  据《五国故事》记载,孟昶“寝处惟紫罗帐、紫碧绫帷褥而已,无加锦绣之饰。至于盥漱之具,亦但用银,兼以黑漆木器耳。每决死刑,多所矜减”,是一个节俭仁慈之主。孟昶离开成都,赴开封时,“万民拥道,哭声动地,昶以袂掩面而哭。自二江至眉州,沿路百姓恸绝者数百人”(见《蜀梼杌·后蜀后主》);“昶治蜀有恩,国人哭送之”(见《邵氏闻见录》);“昶治蜀有恩,国人哭送至此,因名”(见《明一统志·眉州山川·哭王滩》)。如果孟昶果真是个无道昏君,那些送行的百姓又岂会悲痛欲绝?再者,其他投降北宋的昏君暴君皆能寿终正寝,唯独深得人心的孟昶竟“七日而卒”(见《新五代史》),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大宋君王下的毒手。

  赵匡胤死后,赵光义即位,是为宋太宗。赵光义是五代以来第一位非武人坐天下的皇帝,他自幼“工文业,多艺能”(见《宋史》),所以,对孟昶的《令箴》非常感兴趣。细细研读后,赵光义删繁就简,摘取《令箴》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四句十六字,御笔亲书,颁示天下官吏,并“令天下郡县皆刻石,置公署之前,覆以小亭,众吏望则正对之”(见《戒石铭》题识)。《蜀梼杌》也称“昶著《令箴》颁于郡国……宋太宗节其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四句书赐官吏,名之曰《戒石铭》。”宋太宗此举,可谓圣意深远,旨在告诫各级官员要讲良心,要善待百姓,善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否则必遭天谴。

  南宋建立后,宋高宗饱尝流离,痛定思痛,于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六月“癸巳,颁黄庭坚所书太宗御制《戒石铭》于郡县,命长吏刻之庭石,置之座右,以为晨夕之戒”(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并在谕文中强调:宋太宗御制《戒石碑》顺民意,得民心,是“民于今不厌宋德”的重要因素,也是宋朝国祚得以延续的根本原因,时下,有不少郡县“其戒石多置于栏槛,植以草花,为令者鲜有知戒石之所谓也”,如此下去,民心离散,国将倾危,各级官员要认清形势,不能把《戒石碑》“置之座右,为晨夕念”当作“小补”,而是要牢记于心,更要扎扎实实地践行。从此以后,黄庭坚字样的《戒石铭》遍布全国各州县大衙,流传日广,成为官场上的警句名言。可以说,宋朝皇帝虽然害死了孟昶,但孟昶《令箴》的精髓,却深深地影响了宋朝皇帝。

  哪位皇帝的反腐诏令最具影响力?

  宋朝之后,《戒石铭》为历朝历代所相继沿袭,只是在形式上有所变化。宋人将《戒石铭》置于“公署之前”,置于“座右”,而明朝朱元璋下令把这个戒石铭立于甬道,阳面加刻“公生明”(见《荀子》)三个字,并建亭保护,故有“戒石亭”之称。一直到清朝中期,这种陈列规格不变。官员每当升堂入座,正前方不远处石碑上“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赫然入目,这种时时自我反省、自我检讨的作用不能小觑。此外,堂前甬道是往来诉讼的百姓的必经之地,将石碑立于此,可以起到一定的外界监督作用。清朝中期,清人因出入不便,便将石碑移刻于衙门外的坊额上,称为“戒石坊”,以进出熟规,铭记不忘。

  《戒石铭》虽然位置显眼,举目而望,但它毕竟只是一种提醒,一份警示,一则圣训,自身不具有法律效力。如果统治者带头欺虐、荒淫起来,下面的官员谁还会把圣训当回事,谁还会把《戒石铭》放在眼里?《瓮牖闲评》记有北宋末年的一则黑色幽默,有人将《戒石铭》四句话后面各加上一句,凑成八句,用来形容那一干为非作歹、营私舞弊的鸟官。“尔俸尔禄,只是不足。民膏民脂,转吃转肥。下民易虐,来的便着。上天难欺,他又怎知?”《戒石铭》一旦形同虚设,官民关系一旦水火不容,这个政权也就快完蛋了。北宋靖康之耻,南宋亡国之恨,元朝顺帝北遁,明朝崇祯自杀,清朝溥仪退位,就与官场腐败关联甚大。

  “你们所领的俸禄,都是百姓的血汗。底层百姓好欺负,但你们逃不过老天爷的制裁”。正所谓,上天难欺,苍天有眼!《戒石铭》出自《令箴》,是《令箴》的核心内容,文字虽少,但寓意深刻,影响深远,是中国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反腐箴言。有道是,克己奉公,民心所向;徇私枉法,天理不容。

  《令箴》不仅影响了宋太宗,影响了中国,也影响了周边国家。乾隆年间,《戒石铭》漂洋过海,传入日本。桃园天皇宽延二年(公元1749年),日本国福岛县二本松藩王丹羽高宽,将十六字碑文刻于该市霞城公园内一块巨石上,将其作为藩政官员的行政准则,后又谱成歌曲,命政府公务人员每日上班前吟唱,延续至今不辍。孟昶的《官箴》,是古代戒饬官吏的令箴,是中国廉政文化的重要内容,其穿越时空,播扬中外,绵延古今,在大力反腐倡廉的今天,仍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教育意义。

  孟昶只活了四十七岁,但他的廉政主张和反腐箴言,却得到了不朽。“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是当权者应当牢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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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