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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曾经委曲求全的明代名臣:李东阳

2015-09-23

  在中国的历史名臣中,明正德朝的李东阳似乎属另类,他不像一些正直之士那样与奸佞不两立,而是走的曲线,一时颇遭非议,而最后却获得:虽李东阳违心与恶势周旋遭到非议,然正直之人却借助他的扶持,多得以保全的赞语。

  正德帝朱厚照是中国历史上罕有其匹的荒唐顽劣君主,他性耽游乐,厌于政务,从登极起就宠信原在东宫侍候过他的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等八个太监,人称“八虎”。这些太监“日进鹰犬、歌舞、角觝之戏,导帝微行,帝大欢乐”。这引起了朝臣忧虑,于是爆发了一场如火如荼的弹劾“八虎”的斗争,为首者是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内阁大学士,也是受弘治帝遗命辅佐正德帝的顾命大臣。他们会同言官给事中陶谐、御史赵佑等上章弹劾“八虎”。钦天监五官监侯杨源也以天象变化向正德帝示警,户部尚书韩文更率诸大臣伏阙上疏,疏词激烈,才15岁的正德帝见疏竟“惊泣不食”。

  他派司礼监太监李荣、王岳等去外廷参加“阁议”,竟“一日三反”,可见形势严峻。迫于群臣的议论汹汹,正德帝打算将“八虎”安置南京,可是阁议不从,谢迁力主诛除“八虎”,刘健甚至推案痛哭,说:让你们这类人败坏至此,我死后有何面目见先帝。二人声色俱厉,唯李东阳言辞稍缓和。太监王岳是个刚直嫉邪的人,表示赞同阁议,回宫后遂如实禀告正德帝。第二天忽然传旨召诸大臣,刘健认为事情快成功了,鼓励大臣们坚持原议。此前他曾因正德帝听信宦官搁置吏、户、兵等机构的言事上疏,几次力谏,甚至提出辞官还乡,终于使正德帝“勉从之”。但这次他犯了经验主义,正德帝并未接见他们,而是派太监李荣前来传达旨意:“诸先生言良是,第奴侪(但奴才们)事上久,不忍即置理,幸少宽之,上自处耳。”诸大臣大失所望,韩文等仍据理力争,坚持要除去“八虎”。

  刘健想作进一步的努力,约诸大臣次日上朝时“伏阙面争”,并以王岳为内应,诛除“八虎”。吏部尚书焦芳是刘瑾党羽,见形势如此危急,忙驰马告知刘瑾,刘瑾大惧,连夜率其他同党到正德帝面前跪下哭泣,刘瑾说这是王岳陷害他们,王岳勾结阁臣要限制皇上行动,所以要除去他忌恨的人。还说鹰犬对国家大事有什么妨碍?若司礼监安排得人,朝臣安敢如此。这下少年天子朱厚照明白了,朝臣要诛除陪他玩乐的太监,是要限制他的自由。于是他勃然大怒,立刻将王岳关起来(后安置南京,途中被刘瑾派人杀死),让刘瑾掌管司礼监(皇帝的机要秘书处),马永成、谷大用掌管东厂和西厂(皇家的特务机构)。

  如此出尔反尔的风云突变,反映出朱厚照的任性使气,使刘瑾等人因祸得福,而弹劾“八虎”的诸大臣却气坏了。他们正准备伏阙面争,以为胜券在握哩。闻讯后刘健、谢迁、李东阳都上章辞官。明代朝臣崇尚气节,因进谏不被采纳而辞官者常有。一些大臣上章请求挽留三人,最后是朝廷准刘健、谢迁辞官,独留李东阳;李东阳再次上章求去,仍不获准。这大概是他在此前的阁议中态度比较和缓的缘故吧。李东阳此时可能有了新的打算,没有再坚持辞官。他为刘健、谢迁饯行,流了泪。刘健正色说:“何泣为?若当日多出一语,与我辈同去矣。”李东阳沉默不语,容忍了对他的责备。从此,李东阳同两位志同道合的老大哥分道扬镳,踏上了一段艰难的做官和为人的途程。

 

李东阳画像

  李东阳,字宾之,今湖南茶陵人,明英宗正统十二年(1447年)生,幼时因戌籍居北京。其父李淳是饱学之士,以开私塾为业,对他教育有方。他4岁就能写斗大的字,有“神童”之誉。景泰帝闻之诏试,高兴得将他抱置膝上,赏赐瓜果。他18岁中进士,从成化到弘治初期,入翰林院任编修、侍讲、侍讲学士、太常少卿近三十年。他虽远离政务,却很关心天下大事。弘治五年出现旱灾,朝廷求言,他摘《孟子》七篇大义,并附对时政的意见数千言上陈。弘治帝很赞赏,将他升任礼部右侍郎、侍读学士入内阁,专负责诰敕之事,并于弘治八年与谢迁同时入文渊阁参与机务,后来又升任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在弘治朝,李东阳可谓春风得意,他在内阁与谢迁和首辅刘健同心协力辅佐弘治帝。弘治帝比较贤明,善于纳谏,注意节俭,不让宦官得势,因此,天下比较安定,旧时史家有“弘治中兴”的好评。

  对三位位同宰相的大学士,民间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独侃侃”的称赞。李东阳关心民间疾苦,直言敢谏。弘治十七年山东的阙里庙重建,他奉命前往祭祀,一路考察民情政情,回京后将所见灾患、民生痛苦和时政弊端如实上奏,痛切地指出:我自已若非经过其地,只在官府中看看公文,尚且不知详情,何况是高居九重之上的皇帝陛下呢?如果皇帝陛下知道实情,暂不处理,问题不算大,如果下面隐瞒不报,那么带来的祸端却是很严重的。最后说,过去皇上因灾异征求意见,群臣尽言无讳,但屡次下的诏旨涉及内廷权贵,常受其掣肘而拖延作罢。这次我的上奏恐又成虚文,建议将从前内外条奏详加采择,决断必行。弘治帝并未因李东阳触犯自己而愤怒,而是加以称赞,将他的建议付诸实施。由此可见李东阳的铮铮风骨和求真务实的作风。史书还称赞他:由于极力鼓励帮扶后辈,举荐扶持才品兼优者,学士大夫出其门者却有所成就。他是文章大家,朝廷的大著作多出自他的手笔,天下传诵。他又工诗词书法篆刻,是文学上“茶陵派”的领军人物。这个流派力图摆脱明初“台阁体”的一味仿古,对以后的明代诗风有相当影响。史书称赞:“自明以来,宰臣以文章领袖缙绅者,杨世奇后东阳而已。”

  李东阳独留内阁,居于首辅之位,却须仰刘瑾鼻息,“悒悒不得志”。在明代,司礼监太监在皇帝身边掌管机要,权在内阁之上,可是刘瑾并不就此满足。他权欲熏天,又很狡猾,总是在正德帝玩得高兴或醉酒时呈上奏疏,这个当着皇帝又视当皇帝如儿戏的大玩家竟说:“吾用汝若何事?乃溷我!”意思是我用你干什么?竟用这些事烦我。于是,内外大权都归刘瑾。正德帝毕竟是一国之“至尊”,朝中大事还须假他之名而行,史书说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事。对此刘瑾采取了特殊手段,所有奏章都要先呈送给他,称“红本”;他没多少文化,便带回家中,由其妹夫礼部司务孙聪和华亭大猾张文冕篡改,焦芳润色,称“白本”,然后上呈皇帝。他下达的皇帝旨敕真假混淆,难以辨别。于是,出现了迫害人民和正直官员的许多暴政。他的党羽分据要津,特别是东厂、西厂和他亲自设立和掌控的内厂,监视官员、百姓和太监,使“道路惶惧”,而对有忤于他的官员则决不放过,对朝中老臣驱逐殆尽。他索贿受贿,卖官鬻爵,家中财富惊人。官员们对他不能直称其名,必须称“刘太监”,有的马屁精甚至称他“千岁”。

  刘瑾的恶行激怒了一些正直的朝臣,他们明知扳不倒他,还是冒死进谏,有的甚至“怀书自缢”,进行尸谏。京剧《法门寺》将刘瑾描绘成颇有正义感的为民伸冤的形象,与历史真相相去太远。对于作为内阁首辅的李东阳,刘瑾表面尊敬,称他“先生”,实则将他当作可以任意处置的下属。焦芳被刘瑾安排入内阁后,因李东阳位在己上,常向刘瑾说他的坏话。因此,李东阳主持编写的《通鉴纂要》完成,刘瑾派人挑出一些文字笔画上的小毛病,就革除了几名謄录官,并欲株连李东阳。李东阳“大窘”,降身屈尊请焦芳和另一瑾党张綵向刘瑾求情,这才免了祸。

  阁臣中还有个正直的王鏊,为抵消焦芳的力量,李东阳又缓引正直的王鏊入阁,可是,王鏊忍受不了刘瑾的凶暴坚决辞官而去,刘瑾立即又安排刘宇、曹元两个亲信入阁,所以李东阳实际上在内阁是势孤力单的。他没有像王鏊那样做,而是小心翼翼,“委蛇避祸”,对刘瑾炮制的那些上奏的“白本”,他常默然不置一词;刘瑾在京城修造玄真观,他为之撰写碑文。这些有污他昔日清名的窝囊表现,为气节之士诟病,侍郎罗杞是他的门生,写信给他说如不辞官就请削去他的门生籍;有人还向他投寄匿名诗,讥讽他是“伴食中书”,并以鹧鸪和子规两种鸟的蹄声为喻,劝他不如归去。他忍受了这些误解,默默坚持他当初独留内阁的打算,如他后来所说的:之所以委曲辅佐,就是希望能对朝廷起到一定的好作用。他毕竟有很高的声望,正德帝也信任,所以刘瑾有时也不得不采纳他的建议。

  《明史》说他“凡瑾所为乱政,东阳弥缝其间,亦多所补救。”“其潜移默夺,保全善类,天下亦阴受其庇。”如刘瑾实行对犯法者的连坐法,株连无辜的人,经李东阳的努力得免;刘瑾对被贬斥的官员实行罚米实边,经李东阳努力,改为在其原籍交付,免去了他们长途搬运之苦;姚祥、安奎等几位官员因得罪刘瑾,“皆荷重校(枷刑)几死”,经李东阳努力改为谪戌或贬为百姓。正德三年御道上发现一封历数刘瑾罪恶的匿名书,刘瑾竟矫旨罚百官于烈日中跪奉天门外,接着又将五品以下三百多人关进监狱。经李东阳等力救,刘瑾也听说匿名书是太监所为,众官才得赦免,可是有几人已被晒死和赐死于狱中。刘瑾对刘健、谢迁衔恨入骨,他们辞官后不久刘瑾就将他们列入奸党公布于朝,后来又捏造“循私援引”的罪名,矫诏逮他们治罪和抄他们的家。

  幸赖他们当初责备过的李东阳努力解救,最后以削职为民了事。得到李东阳解救的贤臣不少,其中值得特别一提的是杨一清,他是后来诛除刘瑾的关键人物。此人文武兼备,曾总制西北三镇军务并任右都御史,因不依附刘瑾被诬为“冒破边费”下锦衣卫狱,经李东阳力救去职还乡。后来陕西的安化王朱寘鐇反叛,据说经李东阳推荐,重起用他总制军务讨伐叛乱。平叛后他与监军太监张永密谋,准备回京后向正德帝揭发刘瑾将安化王叛乱的“檄文”扣压不报的行为,因这“檄文”中列举了刘瑾的种种罪状。张永是“八虎”之一,但同刘瑾矛盾很深。他们没有按照刘瑾规定的时间而提前回京。张永回宫面见正德帝,趁刘瑾离开的机会呈上“檄文”,喝多了酒的正德帝大怒,说“奴负我”,先是决定将刘瑾安置凤阳。后来亲自带人抄刘瑾的家,不仅发现数量巨大的金银宝物,还有伪玺和衣甲弓弩衮衣玉带等谋逆的证据,于是下令将刘瑾处以磔刑(把肢体分裂的酷刑)除了一大害。当初若没有李东阳的解救,杨一清就不可能复出;杨一清不复出,刘瑾还会猖狂下去。后来杨一清曾对人说:“宾翁(指李东阳)补天捧日无迹。”

  刘瑾被除后,正德帝又宠信太监江彬等,仍然游乐无度,在宫中修建的“豹房”内沉湎声色,荒于朝政。李东阳屡上谏言均不听。李东阳于66岁时以老病乞休获准。《明史》说他:“立朝五十年,清节不渝。”可见他是廉洁自奉的,也可能没置什么产业,致仕还家后生活并不宽裕。由于他精于诗文书篆,名满天下,请购者“填塞户限”,他便可勉以为生。有一天他的夫人送上纸墨,他露出倦色,夫人笑着问:今日待客桌上可以没有鱼菜吗?他才又高兴地提起笔来。他70岁辞世。

  李东阳独留内阁,忍辱蒙诟,与刘瑾之辈相周旋,是源于他对为臣者的价值判断。他在所写的文章中曾将唐代的褚遂良同狄仁杰作比较,认为褚遂良死武则天之立,狄仁杰不死武则天之篡,是“死者难而易,生者易而难”;“然臣子不幸当此,能为仁杰则为之,不能则必为遂良,乃不失正”。刘瑾乱政时,李东阳选择的是效法狄仁杰。对于狄仁杰,明末的思想家李贽有很高评价:“梁公(指狄仁杰)……同尘合污,与世委蛇……非但全唐,亦以完躯,其事伟矣。”这评语基本也可用在李东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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