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打麻将，不只是一种游戏而已。而是平凡生活里的烟火气息。

　　2016年1月19日午后时分，株洲市芦淞区郊外，像平常一样，水泥砖厂的老板易成多、敬老院老头刘志德、来自庙村的青年妇女晓毛、预制厂老板娘钟爱果又坐成了一桌，他们烤着电火炉，喝着茶，吃着炒米与槟榔，聊着当天邻里琐事，出牌、听牌、和牌。

　　对麻将桌上的人们而言，这是多么美妙的场景和美好的时光。易老板穿着睡衣一板一眼地讲解着“教授级别的麻将技术心得”，敬老院的刘老头像大款一样拿出百元大钞，钟爱果专注地啃着鸡脚，晓毛因为手气不佳沉闷不语。

　　四个人，不同的身份，做着各自的牌，有着不同的神色，打着不一样的算盘。这是麻将桌上最简要的牌局，也是普通而真实的生活。

　　在资深牌客手里，麻将“三分技术七分手气”。而每一个人对牌局的理解不一样，可以说每个人都自己的“基本技术心得”。

　　易教授的手气说技术就是记性强、会推算和好心态

　　我打牌已经有30年了，做点建材生意。不少人叫我易教授，意思是麻将技术成了精。说到技术，很多人觉得麻将靠的是手气，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可讲的。比如我堂客打牌，她就是纯靠手气，要是有几天总是输，成了“黑八坨”，她会认为那是手气出了问题，要隔一段时间再上牌。我还听说有人手气差的时候会烧香敬老爷。这些情况很多人也遇到过，但要是这个人打牌长期一直输下来，那就说明他的打法出了问题。

　　归根结底，麻将的手气里头是靠算数字几率。这话很多人都不懂。举个例子，打麻将的人都晓得一个说法“少吃多摸”，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它是说，少吃牌、少碰牌，多自己抓牌，这就可以让自己手上的牌多一些，变化的可能性就会多，出现听牌的机会就大。通常来说，牌越烂就越不能轻易吃牌。比如，我手上要是有一对一万，上家打来一个一万，我是不会碰的，因为这对一万对我作用不大。吃牌也一样，要是上家打来边三坨或是边七索，我也不会轻易吃掉。很多人会一口气吃掉，觉得吃了子，牌好了。实际上，你手上能打的牌就少了，牌路会不好走。要是再摸来一个二坨或八索，就没法子凑对成将了，你肯定会后悔得要死。

　　乱吃乱碰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它会暴露自己的底牌，自己醒了门子，让别人晓得你在做什么牌。有的牌精甚至还会晓得你听到什么牌。很简单的例子，你要是做清一色的时候又吃又碰，看起来可以让自己早日听牌，但牌精一看就晓得你在做清一色，谁也不会再打这一色的牌。所以我做清一色的话，最多只吃或碰一下，甚至不吃不碰，打得别人防不胜防。

　　做牌的基本技术是为了听牌，一副牌怎么听，这是有门道的。一般情况是，新手上来只晓得听四、七，却不会听一、四、七，比如手上有二、三、三、四、五，他抓进一张六，不会打三而是把六打出去。手熟了之后，才会慢慢晓得听一、四、七。但是听的门路多也不见得好，因为你听得多，受别人限制也多。高手级别的人情愿不听一、四、七，还是听嵌七，也叫沟七，这样才能攻能守，进退自如。

　　做牌不仅要用好自己手里的牌，还得看好别人出的牌，这叫知己知彼。看别人出牌，可以推测他手里的牌势，一个重要的做法是牢记别家出牌先后。比如，上家先打四万，后打二万，他可能是在拆搭子，也可能是本身有一对一万，故先打四万，之后打二万是希望用一万来碰，或把一万做成一对。要是上家先打二万，后打四万，他可能是打二万时抓到一个五万，到打四万时已抓到六万，或者是手里有三、六万，还有一个可能是打二万时抓进一个六万，打四万时又抓到一个七万。根据这些推测，再看一下桌面已经打出的牌，你可以再把推测范围缩小，最好基本上锁定上家的底牌。但是有一个前提，要算出别人的牌，得有蛮好的记性。

　　当然了，有人觉得我这是在胡说八道，压根就没有用，因为他“不按套路出牌”。对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没法听牌，对我没有危胁。总的来说，做牌是有技术的，不然没有“三分技术七分手气”的说法。不过，这种技术不仅仅只是记性强、会推算，还要有蛮好的心态。

　　1月19日，天气转晴，牌客纷纷来到醴陵城北的高架桥下麻将场，参与者主要为当地中老年人，包括离退休职工、近郊农民和家庭主妇。

　　主妇的心理学

　　一张桌上坐几十年的，多半是真心朋友

　　有一回在娘家过年时打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坐了一桌，从初二夜里打到初三上午。我弟弟蛮久都没有和牌，他有一次抓了手好牌，打第一圈后就听牌了。听的是单钓二坨，但最后没有和到牌，黄了。为什么呢？因为他那时太兴奋，一听牌就大喊要和牌了。边上的孩子就围上去看，他把手里的二坨抓起来使劲按在脑额上，直到几个孩子走开。结果我弟弟一松手，脑门上印出来了二索，这让我们另外几个都看到了。直到那手牌黄了，我弟弟大骂自己是蠢猪。

　　我叫钟爱果，平时在家带孙儿。我弟弟的这件蠢事每年过年时都会被拿出来笑话。这其实看得出一个人在麻将桌上是要稳得住的，不能自乱阵脚，好牌不要张扬，差牌不要慌张。厉害的牌精能做到心态平和，面无表情，守口如瓶。比如，要是有谁突然“哎呀”一声，多半是他要吃的牌被别人碰走了，或是自己打了不该打的牌。这是麻将桌常见的情况，很多会无意中说出牌的变化，你能在这些话里推测他的牌势。

　　不过，有人也会故意放漏风声，瞎说“八坨没有了”或是“刚才的边七万不该打”。什么样的人会释放假情？这得根据你平时对他的了解，以及牌桌上的表现，究竟是真是假，并不难判断。比如我认得的丽红，她出牌快、不拖泥带水，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什么心机，不装疯卖傻。老张打牌有些细磨，打一张牌，总是抽这张换那张、抽那张换这张，这种人埋伏打得深，算盘太精。我家男子打牌脾气大，一会儿不胡牌，就发脾气、烦躁得很。可以说，牌桌上的人千奇百怪，有人明晓得要放炮也要打那张牌，不计后果，喜欢冒险；有人明明自己打错了牌，硬是要找出一堆理由来；还有人明明手里有钱，输了偏偏要赊账；也有人打牌不管输赢，从来不计较。

　　据我打牌这些年来看，输得多的人都是脾气不好，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就像我老公那样，手气一不好，就喜欢念经一样说手气如何如何。他这么一念，一是别人晓得他的牌差，二是他自己就会乱出牌，不输才怪。反过来，输得比较少的人总是心态平和，不管手气怎样，总是板起一副脸，默不作声，自己心里精打细算。还有一种情况，有的人天性乐观，抓到太差的牌也是欢天喜地，这会让别人的士气受影响。就像丽红那样，一上牌桌就会左一声“这牌好得不得了”、右一口“我这手满地红”，让很多人心慌意乱，自乱阵脚，她赢的日子总是比别人多。

　　可以说，除了基本的做牌技术，控制情绪，调整心态也一样重要。进一步讲，牌品如人品，在牌桌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比如明明手里有钱、总是欠牌账的人，总是埋怨别人打错牌的人，他们喜欢计较，患得患失，平常过日子也是一样。所以，在牌桌上是可以交到朋友的，口味相投人才会玩到一起来。能在一张麻将桌上坐几十年的，多半是真心朋友。

　　1月18日，几位老人在醴陵城北高架桥下边打麻将边聊天，他们都是当地的退休职工。和气是他们牌局的最大追求。

　　老猛的和气观

　　过年过节一家人打几圈和和气气蛮好的

　　我是老猛，名叫刘志德，原为株洲某工厂车工，退休后在敬老院生活，平常以麻将为休闲。我之所以叫老猛，是因脾气太暴躁，什么话都敢说。在麻将桌上，我大凡遇上手气不顺，必定骂骂咧咧。退休前有一次和几个同事在工厂打牌，有一位新来的领导也来凑热闹，上桌玩了几把，恰好坐在我的上家。令他没想到，刚上手打了几圈，我冲着那位新领导吼起来，“坐在你下面吃不到一个子！”

　　当时，很多人都担心我闯了事，有麻烦了。不过，幸亏领导脾气好，没有在意。对我而言，这成了数十年麻将生活中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时不时拿出来吹嘘。

　　但是，话又说回来，像我这样的老骨头，打牌一般不会和家里的后生辈坐一张桌子，为什么不能那样？先不谈打牌的输赢大小，麻将几圈下来，难免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就乱了辈分和路数。你要是时间一长，经常和崽女坐在一张牌桌上，会搞得没大没小。更不要说输赢的牌钱，那会越发乱了屋里的套路。就像我的一个老同事，时不时地一屋人打牌，日子一久，为了几张牌闹不愉快。当然，这也不是说自家不能在一桌打麻将。过年时节，一家坐拢起来和和气气打几圈，还是蛮好的。

　　麻将桌上，要是没有了和气，那就没了意思。这种和气，有点说不太清楚，因为一桌人讲究和气不见得会和声细语，尤其是很多湖南人说话本身就像吵架。拿“钻胎”来说，这本是麻将场上的旁门斜道，但在有些时候成了台面上的正规武器。“钻胎”，相当于对某个人的牌局进行阻击，为何要这样做？是因为这个人手上的牌特别好，和了的话要翻上几番，且听的牌门路多，能轻易自摸，对其余三家都形成了重大威胁。这种情况以“将一色”、“将将和”较多，它只需手中的牌全部是二、五、八即可和牌。在此形势下，其余三家都会结为命运共同体，达成联盟，牌势不佳的一个人会自愿送死，打出一个将牌放炮，阻止他自摸“将一色”，或是打牌给另外两家放一小炮。

　　但是，没有谁会反对“钻胎”这种搞法。相反，一桌和气的打牌人会对此乐此不倦，这考验牌友之间的默契配合。首先，只要发现有人出牌总是一、三、四、六、七这些，就得注意了。如果他再碰了一对将，其他三家就得小心。若是确定他在做“将一色”，其他三家要迅速配合，不要乱吃乱碰。否则的话，会给他增加摸牌的机会。“钻胎”这门技术含金量较高，通常在牌局中后段，没法阻击“将一色”，打出一些比较生的非将牌，放小炮给另外两家。或者是在“将一色”没听牌时，打出一些将牌，也能达到阻击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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