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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放翁”的幽怨情史

作者:马光普 · 2015-12-03 来源:凯风黑龙江

  “放翁”,是陆游“号”。陆游生于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是南宋诗人、词人,陆游仅存留下来的《剑南诗稿》诗词全集就有诗词9344首,与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并称“宋代四大诗人”,又与杨万里、范成大、尤袤合称“南宋四大家”。宋淳熙二年(公元1175年),陆游在好朋友范成大的手下任参议官,因为与上司是哥们儿,才华横溢却不得志,于是常“脱巾漉酒,拄笏看山”。被同僚指责为“不拘礼法,恃酒颓放”。陆游索性自号“放翁”,并在诗中解嘲:“名姓已甘黄纸外,光阴全付绿樽中。门前剥啄谁相觅,贺我今年号放翁。”从此,“放翁”便和他的诗名同著于世。放翁,自然是豪放不羁了。然而,就这么一个豪放不羁的大诗人,却以“此生八十六,相恋一甲子”的幽怨情史,向我们展示了他与其表妹唐婉“无情未必真豪杰”的情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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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棒打鸳鸯榜失名

  陆游出生在一个殷实的书香之家,在十三、四岁时就接触陶渊明、李白等人的诗作,在十七、八时开始写诗。“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臞(qú)儒。”由此看到他保家卫国、忧国忧民的爱国思想。陆游青少年时与舅父唐诚家相处的很好,舅父家有一女儿叫唐婉,自幼文静灵秀、外秀慧中且善解人意,她与陆游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的情愫暗生、萦心绕肠。

  陆游与唐婉都擅长诗词,他们常借诗词倾诉衷肠,花前月下,二人吟诗作对,丽影成双。两家父母和亲朋好友也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就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唐家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并于南宋绍兴十四年(公元1144年)与二人成婚,时年陆游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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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游此时已经取得“荫补登仕郎”这一个相当于科员的小职位,迈出了进仕为官的第一步,紧接着他还要去临安参加“锁厅试”以及“社部会试”。新婚燕尔的陆游光顾着卿卿我我、诗情画意了,没有很好的顾及应试功课,陆母是个威严而专横的女性,她一心盼着儿子金榜题名能当上官,为陆家光耀门庭,几次以姑姑和婆婆的身份对唐婉大加训斥,要求唐婉要以丈夫的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可这小两口根本就没听她那个。这陆老太太就认为儿媳妇是陆家的扫帚星,开始对唐婉不满,于是她就到郊外无量庵,请尼姑妙因给这小二口算上一卦。老尼姑掐指一算,说他俩人八字不合,以后不光耽误陆游前程,而且多灾多难性命难保,一顿忽悠之下,陆老太急忙回家,强迫陆游马上写张休书,逼小两口离婚,这时老陆太太拿出泼妇的作风,并放出狠话:你要是不休了她,我就死给你们看。迫于母命难违,陆游只得答应把唐婉送回娘家。(据陆游《剑南诗稿》所记:他们分离是因唐婉不孕而遭公婆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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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分开后不久,陆游又在别处悄悄的买个小房,两人住到一起又过上了,可好景不长,金屋藏娇的勾当还是被陆母发现了,为彻底切断陆唐之间的悠愁情丝,陆母给陆游另娶一位王氏为妻。三年后,陆游离开故乡山阴,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虽考取了第一名魁首,不料考取第二名的恰好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秦埙,秦桧深感脸上无光,在第二年春礼部会试时借故将陆游的试卷剔除,会试失利后陆游返回家乡。

  二、沈园偶遇“钗头凤”

  在十年后的南宋绍兴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春天的三月初五,这天相传是大禹的生日。31岁的陆游满怀愁情,独自一人漫游到山阴城外会稽县东南12里的禹王庙,并到附近的沈家花园游玩,正当他独坐自饮借酒浇愁时,在花园深处的幽径上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女子,陆游猛一抬头,突见来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阔别已久的前妻唐婉。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时光与目光似乎都已凝固,相互都感觉恍惚迷茫。此时的唐婉已由家人做主嫁给了同郡士人赵士程,赵家系皇家后裔,门庭显赫,赵士程是一个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对曾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现出诚挚的同情与谅解,使唐婉饱受创伤的心灵已渐平复。这次与陆游的不期而遇,无疑将她久已封闭的幽思重新唤起,积蓄已久的旧情汹涌而出,无限的情怀往事不知从何说起。

  这次唐婉是与赵士程一起来沈园的,那边赵士程正等她用餐,她慢慢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目光走远,只剩下陆游站在那里呆呆的发楞。陆游尽管与唐婉已分别多年,但此时内心对唐婉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摆脱,他想到唐婉过去是自己的爱妻,而今且已属他人,好像禁宫中的杨柳可望而不可及,想到这里,悲痛之情顿时涌上心头。他放下酒杯正要抽身离去,不料这时唐婉征得赵士程的同意,给他送来一杯酒,陆游看到唐婉的这一举动,体会到她的深情,两行热泪凄然而下,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使他心碎意乱,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感慨万千,一扬头喝下这杯苦酒,然后在粉墙上奋笔写下《钗头凤》这首千古绝唱: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地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在词里抒发了他对爱情遭受摧残后的伤感内疚、对唐婉的深情爱慕,以及对他母亲棒打鸳鸯的不满情绪,已成为描写悲情绝恋的千古佳句,被历代爱情受挫的痴男怨女们所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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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奸臣秦桧病死,朝中重新任用陆游为宁德县立薄,远远离开了故乡山阴。在沈园相遇的第二年,唐婉抱着一种莫名的憧憬再一次来到沈园,在曲径回廊间她突然看到陆游的题诗,反复吟诵,不禁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心潮起伏,当即在陆游的词后也题上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再送黄昏花亦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唐婉是一个极重情谊的女子,他与陆游的爱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结合,却毁于世俗的风雨中。赵士程虽重新给了她感情的抚慰,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与陆游那份刻骨铭心的情缘始终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处。她自从看到陆游的题词,心里就再难已平静,不断的追忆似水的往昔,感叹无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着她,使她日臻憔悴,抑郁成疾,在秋意萧瑟的时节化做一片落叶随风悄逝。  

  三、故地重游空断肠

  南宋淳熙十五年(公元1189年),陆游63岁时,又想起香消玉殒的前妻唐婉,“偶复来菊缝枕囊,凄然有感”: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气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这期间他除尽心为政外,也写下了大量反映忧国忧民深厚情怀的诗词。

  南宋绍熙三年(公元1192年),陆游67岁时,他又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写《钗头凤》的残墙断壁,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又写诗感怀:序云‘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是小词一阙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枫叶初丹檞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寺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去蒲龛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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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梦断沈园甲子殇

  南宋庆元五年(公无1199年),陆游已经75岁了,两年前后续的王氏也已病故,他上书告还乡。陆游浪迹天涯数十年,企图借此忘却他与唐婉的凄婉往事,然而离家越远,唐婉的影子越在他的心头萦绕。此番倦游归来,虽然唐婉早已香消玉殒,自己也到垂暮之年,然而对往事对沈园依然怀着深切的眷恋,常常在沈园幽径上踽踽独行,追忆着深印在脑海中的那惊鸿一瞥,思绪所至,又写下两首哀婉的七绝: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怅然。

  城山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南宋开禧一年(公元1205年),陆游已是80岁的老人,虽已风烛残年,但那次与唐婉的际遇,她哀伤的眼神、羞怯的情态、无奈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仍使陆游魂牵梦绕。还乡以来,他每到春天必往沈园凭吊唐婉,后来就一直住在沈园附近。他81岁时,有一天夜里,他在梦中再一次游沈园,后题《梦游沈园》小诗一首: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第二年,他82岁时,对唐婉思念更重,又题诗一首: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来只自伤。尘渍苔侵数行墨,尔来谁为拂颓墙。

 

  此后的沈园几易其主,后属许氏,又为汪之道宅,人事风景全部改变了昔日风貌,已是“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南宋嘉定一年(公元1209年),陆游已是85岁,这年春天的一天,他突然感到身心爽适,原准备上山采药,因体力不支又折往沈园。此时的沈园经过一番整理,景致已恢复旧观,他满怀深情地写下他一生中最后一首沈园情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陆游自知不久将离人世,但仍念念不忘儿时爱侣,这一梦一甲子,既匆匆而过又天长地久,这正是诗人情深如海的动人之处。嘉定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公元1210年1月26日),陆游以86岁高龄离逝。时至今日,已是:沈园景色几世新,粉墙情词了无痕。放翁绝唱近千载,幽怨情史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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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