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葫芦棚下写乡土诗

作者 | 冯恩昌

农家小院，是乡土诗的诞生地。祖辈名代散曲家第一大作手冯惟敏，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最好的乡土诗。我发现他写的这些乡土诗，不是为官时写出来的，而是隐居归里，过农家朴实的生活，产生了灵感，自然流露式写的。我写了一辈子乡土诗，深感诗根扎在农家小院，院中葫芦棚下，是乡土诗喷发的泉眼。天气一暖，葫芦棚就是我家的餐厅，一天三顿庄户饭都在这里吃，爷爷、父亲的黄昏酒在这里喝，家里来贵客在这里招待，长辈在棚下躺椅上小歇或午睡，全家人在外听来新鲜的故事在这里传播，也是邻舍百家串门玩耍的地方…….故说，小院是社会小小的细胞，是大千世界组成的部分，更是乡土诗最丰富的生活库，喷吐不息的源泉。

冯惟敏一生留下170首散曲小令，即主要写农家生活的乡土诗。明末他就弃官归隐，寄情山水，终老田园。他的晚年是在家乡山东省冶源镇老龙湾畔故居度过的。这期间，他贴近大自然，做普通农民，同老百姓打成一片，吃庄户饭，做农家事，反映农民的心声。他在这个历史时期，写出的散曲小令，1981年3月上海古籍出版社为他出版了《海浮山堂词稿》一书。我从上中学时期的50年代，就崇拜这位老祖宗文才，欣赏他的作品，诞生了传承他的著作思想风格的意愿。故而开始学习写乡土诗，听说临朐新华书店购进了这本书，我从沂山东麓的小学校，骑自行车马不停蹄进城购买了此书，一直收藏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

由于我连续不断撰写乡土诗，研究乡土诗，心想提高发展乡土诗，所以对这本书一直摆在写作 案头 ，有空就精细读起来。如《午憩》《刈麦有感》《农家乐》《农家苦》《冶源大十景》《喜晴》 《喜雨》 等名篇，反复读过几十遍了，受益匪浅，对写作影响很深。《午憩》中的警句“老妻闲说家常话。问庄稼，麦收几许？快古酒赏葵花。”透视出，他的心中所想，期盼、希望，同农家融合在了一起。诗写得好，写出了真情，这与同农民同呼吸共命运，密切关联。我写乡土诗，在探讨农家生活中，同他有共同的体会，也写过不少现代的类似的小诗。如写的：

葫芦

棚架撑起音乐厅，蝈蝈攀藤唱小调。

花轿抬来葫芦女，叶缝流出丰收谣。

长辈写诗与我异曲同工 ，他的许多很有新意的诗，也是在小院葫芦棚下写出来的，从诗的背景中就能看出来。他的故居中，和亲朋家中都有葫芦棚，那葫芦小景全都进入他的眼帘，诞生出乡土小诗。在《喜雨》中，他这样写道：

初添野水涯，细滴茅檐下，喜梵梵遍地桑麻。消灾不数千金价，救苦重生八口家。都开吧，乔花豆花 ，眼见的葫芦棚结了个赤金瓜。

他的这首乡土诗，写得犹感精彩，语言用得十分通俗，表达含意非常深邃，时代性思想性都很强烈。我觉得这是真正高水平的乡土诗，一般诗人写不出来。

几十年来，我几乎天天观察农家这样的生活，学习他写这种乡土诗的风格，喷吐这种诗的韵味，也写了几首较好的，显现了乡土诗的优势，如在《醒了的山村》中，《鸡啼》《春天的花轿》《瓜园月夜》等几首，当时在《星星》诗刊登载后，震撼力很强，著名评论家旋即写了评论，发在高档次报刊上，很快获得了山东省文学创作奖。其中《春天的花轿》一首，还在全国田园诗大赛中获奖。《瓜园月夜》一首影响也大，这样写道：

瓜园月夜

瓜棚 举起一轮明月

瓜田镀上一层银霜

一位老人沿畦脊徜徉

星星在他汗水的小溪里躲藏

舀来一瓢瓢珍珠泼进绿云

瓜儿梦里也酿造着清香

老人瞅着这承包的瓜园

心窝里抽出一缕赶山会的曙光

这首诗反映了农家，农村改革开放，在实行家庭承包制中，农民扬眉吐气的精神面貌。这个期间，我虽然在县委机关工作，但经常深入农村，到了星期天就回老家，在小院里活动，葫芦棚下是我最迷恋的地方，在葫芦棚下吃母亲做的庄户饭格外香，在葫芦棚下喝着大叶茶写诗，脑子格外灵气，新鲜灵感不住地往外蹦，常常要突击写出来。晚上我都不愿离开葫芦棚，天上一轮明月相照，棚下一盏小煤油灯闪耀，平心静气的听绿叶缝里蝈蝈儿鸣叫，休歇的心情格外好，诗神一旦来了，由不得不写，会立即动笔写在方格纸上，白天再整理。《瓜园月夜》这首诗，被选载了山东作协纪念改革开放出版的《齐鲁文库》一书。

我的一生，写了一万多首诗，出版了 9本诗集，在葫芦棚下写了5000多首诗。我觉得伴随时代发展，农家的环境不断变化，茅屋变成了楼房，小院的石头墙、篱笆墙变成了楼栏，有的没有小院了，更无葫芦棚了，但在我的脑海屏幕上，永远抹不掉小院和葫芦棚。再说农家这种居住方式，仍会延续发展到未来。近年我三天两头钻山，贴近大自然，深入观察山里农家生活，发现盖楼的终究还是少数，不少人家就是盖了二层小楼，也保留小院和小院中的葫芦棚。如今的山里 ，美化绿化环境，到处呈现出景区、花园，一个个小山村也同花园一般，小桥流水人家，有凉棚的瓜豆小院，都建得非常漂亮，富有诗情画意。这仍然是乡土诗的发源地，它们的神奇之美，清美之态，依然代表着乡土诗的灵魂，延续着乡土诗的发展，我相信乡土诗的前景是美好的，是温馨天下的焕发青春的祥光，读后体现着最美好的人生 。

冯恩昌，1937年生于山东临朐。曾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联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理事、中国乡土诗人协会常务理事，全国田园派著名诗人、作家，“农家小院派”代表，被誉为东方诗神。作品多次在国内外获奖，曾获亚太地区民间文艺最高奖“金飞鹰奖”终身成就荣誉称号，被评为世界文化名人、国家一级艺术家称号，冯惟敏传说传承人，已出版文学专著23部，《糖葫芦》《故乡蝉歌》，选入全国全日制中学阅读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