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盖晓红,大连大学教育心理学副教授,心理发展与教育专业硕士。以下是她9年前接触的一个案例,根据心理咨询的保密性原则,文中涉及的当事人使用了化名。
我是一名义务心理咨询师,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心理医生。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每次接待来访者之后都要写工作笔记,闲来无事时看看,最近翻出九年前接触的一起个案。
那是2001年4月25日。当我习惯性的接起心理倾诉电话时,电话的那边隐约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啜泣声。
“你好,我叫伟(化名),我今年37岁了,对不起,本不想让你听到我的哭泣声,但我是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真的不想失去我的家庭和我还深爱着的妻儿。”说着他强忍着心灵的疼痛,表现出他男人坚毅的一面,平静的讲出了他的经历。
“扬(化名)是我现在的妻子,她既年轻又漂亮,我比她大8岁,1996年因工作变动,我从沈阳调到大连工作,在这里认识了扬,在进一步的交往中,我和扬相爱了,但造化弄人,那时的我已经结婚了。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继续和我的前妻好好生活,断绝和扬的关系。一个就是和前妻离婚,然后和扬结婚。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顶住了来自父母、前妻等各方面的压力,选择了后者。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前妻同意和我离婚,前提是离婚后我不要任何财产,就这样身无分文的我准备和扬结婚,但由于我和扬的年龄相差太大,我又是结过婚的人,所以她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在经过了无数次激烈反抗无果后,扬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永远的站在我的身边,我在心里暗自发誓要和扬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好好爱她。我们在中山区租了一个插间,并结了婚,那时我们没有任何储蓄,但我们有着两颗相爱的心,不久我们的儿子就降生了,她没有工作就在家里照顾儿子,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当时,想想妻儿便浑身充满了拼搏的力量,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却很快乐。由于工作努力,我在单位当上了中层干部。我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但在这个时候我却堕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想想主要还是我自身原因。
那是1998年4月的一个周末,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后,到附近去散步,发现旁边有个老男人不停地讲解法轮功的‘神奇玄妙’。我当时在单位里也听同事说起过此功的奇妙,据说只要看《转法轮》这本书,就会看清宇宙间的最高‘真理’。虽然当时我半信半疑,但也许是好奇心作怪,总想尝试一下。当场就跟在他们后面就比划起来。第二天,我在下班的路上,忍不住买了本《转法轮》回来,一心想看看这法轮功到底是什么。李大师的‘真正往高层次上带人’、‘积德’、‘消除业力’以及修‘真善忍’可以修成‘佛道神’等理论,深深的吸引着我,由眼睛到心灵。紧接着我又买回了法轮功的录像带、录音带和其他相关书籍,对着书上和录影带上的图像学‘功姿’。‘学法’、‘练功’也慢慢的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开始,因为工作忙,下班后我就看看书、练练功。可到后来,一回到家,便把自己锁在屋里,拉上窗帘练功,并且时间越练越长。后来,就像着了魔一样,嘴上时刻都挂着‘师父’,心理也都被法轮功填满,无心照顾小儿子和我的爱人;再后来,就走出去,与周边的同修们广泛联系。要说我干了什么坏事,我真的很委屈,但我得承认,我离正常的家庭和社会生活越来越远。孩子病了,也不让他打针吃药,不让住院。这一系列的变化,使我的妻子扬感觉到了不安,并极力劝阻我练功。我和扬开始经常吵架,我没有听扬的劝阻继续我行我素一味追求所谓的圆满,但当时也不知为什么,我有很强的控制欲和领导欲,每天上班我把妻子和儿子都锁在挂满法轮图,堆满法轮功书籍的‘练功房’内,试图把他们和世人隔离,逼他们读书、练功;不听我的或不练功我就对扬大加斥责,事后又把这一切称之为对她的‘爱’,是为帮她达到圆满。有时候得到了功友和站点‘师父’的表扬,心情就会大好,就和扬少吵吵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扬再劝阻我练功,我就会动手打她,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根本不像我自己。
1999年7月国家取缔了法轮功。那时候,我已经中毒太深,仇恨政府,仇恨身边每一个不练功的正常人。由于当时法轮功已被取缔,我还练的火热,工作中又不务正业,我被单位停职了,我们的生活又苦了起来。为了养家,扬不得不出去工作,她去搞营销经常很晚才回来,对此,我不能理解,我一心想让她上层次帮她求圆满,不想耽误她乃至牵连我达不到圆满。打妻打儿子渐渐的成了家常便饭。最后,扬因实在忍受不了我的脾气和行为,带着孩子离开了我,她要和我离婚,我没有同意。现在她们离开我已经有两个月了,每天回到家里虽然依然练功,但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我心如刀割,每一天都在痛苦的忏悔中度过,失眠,疾病一步步的逼近我,我的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回头想想既然国家已经取缔了法轮功,并定性为邪教组织,我为什么就不能迷途知返呢?想到这,我迷茫了。人活着为了什么?用我小时候常说的话来说就是‘让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每天都在笑容中度过’而法轮功又带给我了什么?它让我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让我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傀儡,使我妻离子散,让我丢掉工作,毁掉了我的人生大半。我得到了什么呢?想到这,我哭了,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心灵的泪就一直在滴,家庭破裂的痛愈演愈烈。
1999年11月,我主动向单位提出要接受心理辅导,通过理论学习,我彻底认识到了邪教法轮功理论的蒙蔽性和其邪恶本质。我了解了更多做人的道理,隐约的又使我返璞归真的想起了那句话‘努力让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都在笑容中度过’。也许就是这么一个很小很小的心灵弯子,我没转过来,我失去了我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在我彻头彻尾认识到法轮功危害性后。我暗暗的、独自的写给自己一份保证书:不再习练法轮功,如果再有机会和妻儿一起生活,一定努力工作,再也不会打妻儿了,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现在,我只希望妻儿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次接受我的爱,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说的话。今天我向您倾诉这件事,不是为了别的,只想让您做我从新找回自己的一个见证者,如果我有一天能再次找回我的爱,我会亲自带着她们去拜访您,到时候请您帮我们抚平旧时爱情和生活的裂痕。”
听到这我的眼睛湿润了,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听完了伟的倾诉后,被他的经历扰乱了心绪,我承认,当时我的心很乱,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也许是相对于本是无辜的“真善忍”三个字,更真切更清晰地看到了人间的“真爱”对我心灵的震撼。一言不发是一种失职,我沉默了许久后,只对他说了六个字:“我等你们!加油!”
9年了,我再没得到伟的消息,真想问一句你找回你真爱的人了么?如果有,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失言了,说好了我等你们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更希望你们不需要我这样的心理医生,因为你们没有病!如果没有,请不要灰心,因为犯下的错是无法弥补的,没人会心甘情愿的为你犯下的错误买单,就算她不再原谅你,你也要记住,你欠她们的!三分靠机遇,七分靠打拼,只有靠自己,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幸福才会随你而来。
可能你是有过同样经历的人,但不管是谁,只要是灵魂深处的悔悟,今后能给社会一份贡献,给家庭一份温暖,给自己一份心安,受到伤害的裂痕就会慢慢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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