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自从费斯汀格提出认知失调理论以来,相关的研究绵延不绝,预言落空是一种常见的宗教现象,信徒们在遭遇了预言落空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也是社会心理学家们长期以来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本文对费斯汀格关于预言落空的经典研究加以回顾,并结合“法轮功”痴迷者的个案研究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分析和探讨。
关键词:邪教;预言落空;认知失调
一、 什么是“认知失调理论”
认知失调理论是首先由美国的心理学家费斯汀格(L.Festinger,1957)提出的一种理论①。
所谓“认知”,是人对于外部世界和对自我的种种认识,包括思想、观念、知识单元、态度或信念、价值观、对过去行为的回忆、对未来事件的期望等各种形式的认知元素;失调(out of tune)的意思是认知元素之间存在着“不适合”(unfitting)的关系。费斯汀格指出,当你同时经历两种或多种彼此间不一致不协调的心理过程时,这便是认知失调。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它将导致不同程度的不适感和紧张感,其程度取决于该认知失调对你的重要程度。进而,这种不适感会促使你做出某种改变以使它减弱,也就是说失调本身就是一种激励因素,有了失调之后,除了努力减少它之外,人们会努力避免可能增加失调的信息和情境。理论上讲,失调可以出现在信念与信念之间、信念与行为之间、行为与行为之间。但实际上主要涉及的是行动与态度之间的不一致性。
尽管是费斯汀格提出了这样一种理论,但是应当说,认知失调现象以及人们解决认知失调的一些方法(心理机制)却是人们很早以来就发现了的。譬如说我们大家耳熟能详的“酸葡萄”的故事,就是一个典型的认知失调并解决认知失调的过程,当然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故事中的狐狸是一只很聪明的狐狸,很懂得调节自己的心理。用认知失调的语言来诠释这个故事,一开始这只狐狸的思想中有两个认知因素,一个就是葡萄好吃(或者最起码是可吃的),二是有葡萄可以吃;然而当它采取了行动之后,发现这个葡萄太高了,够不着。于是就在它的行动和对葡萄的态度之间出现了一种不协调。想吃又吃不着,只好放弃,走开就算了罢。可是毕竟心有不干,这就是认知失调,怎么办?努力又得不到,放弃(行为)不可避免,那么,怎么来减少认知失调呢?狐狸聪明地改变了自己对葡萄的态度:这葡萄是酸的。然后心安理得地走开了,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了它的心理失调。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认知失调理论其实很贴近我们生活的一种理论,在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都存在着认知失调的现象,并且我们也在自觉不自觉地运用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解决这些失调。
二、“预言落空”与认知失调
更为有趣的是,费斯汀格在建立他的认知失调理论过程中也曾进行过一个与“邪教”有关的研究项目。
1954年9月,费斯汀格和他的助手们在一份报纸上读到一条新闻,说一名叫玛丽安基切(并非其真名)的家庭主妇宣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接受来自超级生物的信息,据她述说,这些超级生物是克拉利昂行星上的守护者。(这些信息是她在恍惚状态下以自动方式传递过来的。)她对媒体说,12月21号,按照守护者的说法,一场大洪水将要到来,并将整个北半球淹没,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只除下少数经选择的人)都将归于死亡。
当时,费斯汀格正在酝酿着他的学说。他与年轻的同事同时看到了这个观察认知失调的黄金机会。一切正如他们在这篇发表于1956年的《当预言落空时》的报告中提出一个假说:
假如有某人真心真意地相信某事;再假设他受此信仰的约束,进而采取了某些不可逆转的行动;假设毫不含糊、不可否认的证据确实证明出他的信仰是错误的,将会发生什么呢?这个人决不会消沉下去,而是更努力地去验证自己的信仰,甚至比以前更加确信它的正确性。
三位社会心理学家认为,基切夫人的公开声明和接下来的事实,肯定是一个活生生的宝贵例证,完全可以说明与反面证据相矛盾的反应是如何生成的。他们使用了虚假的身份与基切夫人进行了联系和接触。他们得知,基切夫人早已经聚集了一批信徒,他们定期聚会,已经在为将来筹划,并正在等待来自克拉利昂行星的最后指令。费斯汀格也组织了一个八人研究小组,制定了一个研究计划,一起充当“不公开的参与观察者”。
他们假装是真正的信仰者,参与信仰者的活动,并在七个星期内参加了60次会议。这些聚会有的较短,只有一两个小时,但有些却像降神会一样无休无止,一开就是12到14个小时。研究小组的成员进行了艰苦隐蔽的工作,对这个“邪教”的活动情况进行了观察和记录。
基切夫人终于接受到等待已久的信息:太空飞船将于某时在某地降落,以解救信仰者,并把他们带到安全地带。但飞船既没有在特定时间到来,也没有在后来几度更改的地方降落。12月21日终于过去了,也没有发生任何洪水。这时,基切夫人也收到了外星人的旨意,由于信徒的良善和信徒创造的光亮,上帝已决定收回这场灾难,让世界重归安宁。其中一些成员,特别是一直心存怀疑或不太确信者,根本无法承受自己信仰所托的预言的失败,一一宣布退出,但仍有一些坚信不疑的信徒——有的甚至辞掉工作,变卖家产——其行为正如研究者所料。他们更加坚定不移地信仰由基切夫人传达出来的真理,也因此而消弥了信仰与令人失望的现实之间的冲突。
与李洪志相比,基切夫人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是在其“预言落空”这一点上却是相似的。李洪志也在他的书和“讲法”中暗示或宣称“大法弟子”会很快圆满,“会有一批人在一种强大的疾病中被淘汰”,“法正人间”,“真相大显”等等。时至今日,这些预言无一兑现(详见后文中的个案观察)。但是还是有很多痴迷者执迷不悟。
很多从事帮教工作的人不能理解痴迷者的种种偏执的信念和非理性的状态,而费斯汀格的认知失调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非理性力量是如何左右人认知的心理机制。
如前所述,认知失调是指不同的认知元素之间相互冲突,一旦出现这种冲突,它将导致不同程度的不适感和紧张感,但这种不适的程度还取决于该认知失调对一个人的重要程度。进而,这种不适感会促使你做出某种改变以使它减弱,有了失调之后,除了努力减少它之外,人们会努力避免可能增加失调的信息和情境。费斯汀格认为,个体的认知失调越严重,其态度和观点的改变幅度将越大。
费斯汀格还提出了计算认知失调量的公式:
认知失调量=(不一致认知成分×重要性)/(一致的认知成分×重要性)下面我就以认知失调理论对“法轮功”学员在“预言落空”后的认知失调状况进行分析。
首先我列出可能出现的一些重要的认知因素:①“法轮功”的世界观(包括价值观和人生观等);②我曾相信2001年5月会圆满飞升;③基于上述信念,我采取了不可逆转的行为(如辞去了工作、进京“护法”等);④2001年5月没有发生任何事情;⑤李洪志说,我虽然现在没有圆满,但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圆满;⑥李洪志说,我的行为是“维护大法、清除邪恶、救度众生”的伟大行为;⑦李洪志说,大法弟子遇到的困难是邪恶迫害。
上述各种认知因素的重要性是不同的,其中第①项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这是因为世界观不是一个简单的认知因素,它是一个人对整个世界的根本看法,是一个信念的体系;世界观是一个人动机系统的最高层次,是个人行为的最高调节器,制约着人的整个心理面貌,而其中的价值观更是一个人思想观念体系的核心,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对于程度不同的“法轮功”练习者来说,邪教世界观的牢固程度是不同的,而对那些痴迷者,基本上都是完全接受了“法轮功”的“修炼”的世界观的。因此,我暂且给它的重要性赋值为100。
在上述诸因素中,不协调主要发生在②、③、④项之间,归结为一句话(不一致的认知项)就是:我为“法轮功”付出了这么多,结果没有达到圆满,却反而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了困难。这种思想冲突应该是很严重的(我给它赋重要值50)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这个人就应该对“法轮功”产生怀疑、放弃“法轮功”才对。
可是实际的情形往往不是这样的,在劳教所流传着不少这样的笑话,“法轮功”痴迷者与管教干部打赌,如果到某一天他还没有圆满,形势还没有改变,他就转化,可是到了那一天他还是不会转化,他会又提出一个新的日期或干脆耍赖了。
原因在哪里呢?就是因为圆满利益的认知因素太大太强烈了,大到他很难放弃(第⑤项);而这种在别人看来并不存在的利益,又是同他的价值观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用费斯汀格的公式来表示就是:
认知失调量=(不一致的认知成分×重要值)/(一致的认知成分×重要值)=(不一致的认知成分×50)/(①×100+⑤×100+⑥×20+⑦×20);其中的第⑤、⑥、⑦项是表现了李洪志对“法轮功”痴迷者认知失调的主动干预。
李洪志并不吝惜以“伟大”、“了不起”等言辞对走出来的“大法弟子”予以褒扬或对他们的“护法”行为赋予伟大的社会意义或“宇宙意义”(如讲清真相、救度众生、清除邪恶等等),从上式中我们可以看到,对“法轮功”痴迷者来说,这其实具有增加等式右边分母量,减轻认知失调量的作用。
从上式中我们还可以明显看出,对一般人可能会引起很大心理失调量的心理冲突,对“法轮功”痴迷者而言可能只引起较少的心理失调量,因为对他们来说等式右边的那个分母是非常大的。这与我们观察到的现象是一致的,当我对不少“法轮功”痴迷者谈及“预言落空”的问题时,他们并不否认这种“预言落空”事件的存在,只是说,尽管有这样的事件存在,他们对“法轮功”本质的或根本的信念并没有动摇,甚至有人说即使没有圆满他也会坚持下去的(这可能是真的,因为有人对“修炼”本身就赋予了很大的意义)。
另外,上式中的重要值是只为了说明问题的方便,仅具有一定的经验根据,具体的情况可能会因人而异。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人的各种认知因素在重要程度上存在着很大差别,同种因素在不同的人那里其重要性也是千差万别,这就更加造成了“法轮功”人员中思想认识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如前文所述,认知失调理论认为当认知失调产生以后,个体除了努力减少它之外,人们会努力避免可能增加失调的信息和情境。这一点也在“法轮功”痴迷者群体的表现中也得到了证实,他们一方面如饥似渴地寻找、阅读李洪志的经文或明慧网的信息;另一方面,他们极力逃避政府的帮教转化工作,回避新闻媒体上对“法轮功”不利的报道。这样的行为其实都是为了减少令他们失望的现实所带来的认知失调。这样做的结果是使他们更加脱离现实脱离社会,愈发上瘾依赖于李洪志的经文和明慧网的信息,可能会使一小部分人做出过激的行为,对自己对社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三、从一项个案观察来验证费斯汀格的假设
1.个案
请看“预言落空”的一个个案研究:原“法轮功”练习者×××回忆他所经历的“预言落空”:在“法轮功”人员中用“法轮功”的语言来说我算是“得法”较早的一个,1995年4、5月份的时候就练上了,关于“圆满”的事,大家其实都挺关心。本来呢,大家都觉得圆满是很遥远的事情,因为李洪志讲了,过去都是要修多少世的,法轮大法修得快,那最少也要一辈子或几十年吧!可是在大约1998年底的时候,李洪志有一个“六国讲法”录音带在学员中广为流传,而且后来还出了书,在这个“六国讲法”中他就讲了很多关于“圆满”的事,关于圆满的状态呀等等,当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圆满已经很快了。也就在那段时间我感到从《转法轮》中悟到了圆满的日期。《转法轮》中有这样一句话:“其实我也不年轻了,再奔就50岁去了。”因为这句话有点古怪,像是一句闲话,可又像藏着玄机。因为李洪志说了,他讲的“法”都有很深的内涵,都不是简单的。就在那段时间,听“六国讲法”那段时间,有一天晚上我就“悟”到了,说“悟”到其实就是感到一下子明白了,那就是真正知道了,以前也有人跟我讲,可我不大相信,那就是还没悟到。悟到了什么呢?就是那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什么李洪志他快要50岁了,而是说他50岁的时候就要带我们这些大法弟子走了。那个日子从李洪志的生日来推算就应该是在2001年的5月份。我没跟别人讲,因为觉得天机不可泄露,其实我后来知道有很多人都是跟我“悟”的是一样的。(“法轮功”中讲“悟”,这个“悟”是什么呢?照我的理解,这个悟就好像是我自己跟“法”的一种沟通,就是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就跟师父亲自告诉我一样,你悟到的东西你感到心里很踏实,就是你自己的,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也深信不疑,跟别人告诉你的不一样,别人告诉你的也就是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1999年7月22日,国家取缔了“法轮功”,我跟许多其他的大法弟子一样,也走了出来,“维护大法”嘛,结果就是我失去了工作,最后不得不回老家去了。但我其实一直惦记着那个圆满的日子,我当时甚至还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在“师父”的安排之中,为什么呢?因为李洪志在说过“总得有个期末考试吧”,我想呢,1999年7月来这么一场,到2001年5月该走出来的也都走出来了,不正好考完嘛。
在家里,跟父母亲发生了很激烈的争论,当时我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说如果到2001年5月份还没有大事发生,我就放弃(“法轮功”)。这个“大事”,我没跟父母说,其实那就是我要圆满,即使不圆满,“法轮功”被打击、取缔的形势也要有所改变吧。父亲很严肃地对我说,我记着你这个话,看你到时转化不转化。这时已经是2000年的7、8月份了吧。
不久后我就去外地找工作,2001年的5、6月份很平静地过去了,我有些失望,那时我在外地工作,家里人打电话要我兑现(诺言),我感到有些难受,想到这两年过的苦日子,两年里为了“法轮功”的事我长期焦虑、提心吊胆、流离失所,不禁有些难过。不过我还是对家人说:“不行,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没有办法再回头了。”(这话里面其实已经包含着“怀疑”的积极的因素)要问我在“预言落空”之后,思想有什么变化,现在想起来,变化还是有的。首先我内心承认“法轮功”和李洪志终于让我失望了一回,让我在父母面前很尴尬(也就是说他承认“预言落空”)。另外,以后又有人再跟我讲“十年正法”的说法时我就持怀疑态度了,我甚至会劝那个人不要轻易相信这个所谓的圆满时间。然而,为什么不转化呢?要知道在那之后政府可是在我身上做了大量的工作的。我想主要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还怀有“圆满”的愿望,尽管这个“圆满”的时间是不确定的,“法轮功”的世界观没有改变,想到一旦转化就前功尽弃,“赌一把”的心态是很强的。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觉得自己在维护“真善忍”,是在从事着一项正义的事业。记得后来在看守所父亲来看我时,我就是这样说的:“即使我将来什么也得不到(不得圆满),我觉得我坚持‘真善忍’对人类社会是有好处的。”当然在我那样说那句话的时候,包含着这样一个积极的信息: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我对能否“圆满”的本身其实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2.验证及分析从上述过程我们还可以看出,费斯汀格的假设有合理的部分,也就是说“预言落空”并不必然导致信仰放弃(或思想转变),而且“预言落空”后痴迷者们会积极减少认知失调。正如我们在许多“法轮功”痴迷者身上所观察到的一样。
从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个人真实的思想变化过程(或者是说在“预言落空”之后坚持其信念的过程)与费斯汀格的提出的假设“这个人决不会消沉下去,而是更努力地去验证自己的信仰,甚至比以前更加确信它的正确性”还是有些差别的。首先,我认为费斯汀格的这个“更加”提得有些武断了。固然,在解决自己认知失调的过程中,在坚持信念/信仰和放弃信念/信仰之间,一个人可以有一定的主动选择性,但一个人对他信仰的信与不信以及确信程度也是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而不是他想要增加就能够增加,或想要减少就能够减少的。当然,他有可能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而表现得“更加确信”他的信仰,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其次,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信仰的“痴迷者”减少认知失调的主要方法是压制怀疑,忽略和回避那些认知中的矛盾因素,这其中也隐含了前述的“避免可能增加失调的信息和情境”。“痴迷者”无法改变既成事实的矛盾,但他可以想办法去压抑(或无意识地忽略)那些“不一致的认知成分(怀疑)”的重要性。人的思想是一个有结构有层次的东西,其中包含着无数的矛盾,有时候表面的坚定往往是在掩盖内心的不坚定,有时候表面言行的转变也不能证明内心深处的态度有了改变。
其实,我们把这个思想转化过程(或者说是坚持过程)看成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可能会比费斯汀格的假设更合理一些。具体分析如下:
借用费斯汀格的认知失调的公式,如果我们把认知失调量的公式右边的分子(不一致认知成分)看成是一个人对信仰的怀疑因素,而把分母部分(认知一致的部分)看成是他对信仰的坚信因素,我们把认知失调量看成是一个思想转化的指标,就可得到下式:
思想转化指数(认知失调量)=(怀疑的认知成分×重要性)/(尚未产生怀疑的认知成分×重要性)
支撑着一个人信仰的认知因素一般不是单一的,而是复合的,如在上述个案中,“法轮功”的世界观、关于圆满的预言、对圆满的期望、“真善忍”的“伟大理想”等都可能是支撑着一个人信仰的认知因素,全都处于等式右边的分母的位置,认知失调量几乎为0,可是随着“预言落空”,分子的数值开始增大,分母的数值相应减小,但分母仍处于优势地位,这种情形其实就是表明了怀疑虽然产生但力量很微弱,处于受到压制的地位。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人的情感会受到社会道德规范的压抑进入人的潜意识之中。
我认为人的认知因素同样也可能受到强烈的情感因素、已有的认知结构或其他认知因素等的压抑而被人遗忘或忽略。如果一个人不断地产生怀疑,分母部位的数值不断向分子部位转移,认知失调量就会增加,直到分子与分母的数值接近相等时(也就是思想转化指数为1时),怀疑就表现得比较明显,一个人的信仰(信念)就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我认为这个状态是思想转化的关键期,因为一个人的认知结构不可能长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这时有两种可能,一是继续维持原来的认知结构(信仰);二是打破原来的认知结构,建立新的与客观现实相符合的认知结构(确立新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信念体系)。第一种情况下是需要继续以非理性的情感力量或单方面的片面或虚假的信息对怀疑进行压抑,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第二种情况下则需要有勇气进行积极的思考,并具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和接受新知识的愿望。
四、认知失调理论对我们教育转化工作的启发
l.尊重学员的认知状态,避免使用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
在帮教过程中,可能存在着一种“假转化”的情况,也就是说有些人在思想并未转化或某些问题尚未认识清楚的情况下就写下了决裂书和揭批书的情况。从认知失调理论的角度来看,假转化其实就是在前述认知失调的公式中各种认知因素没有变化或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加入了一种新的认知因素,那就是“我做出了转化的行为”。由于这种行为和他对“法轮功”的真实态度并不一致,所以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加大其认知失调量。当然了,为了解决这一新增加的认知失调量,他可以采取不同的策略,他可能会改变对“法轮功”的态度,也可能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行为。从实际情况来看,后一种情况居多一些,所造成的后果也更严重一些。李洪志也很懂得利用这一点,不断地要求学员走出来,对那些假转化但内心深处还恋恋不舍的学员予以恫吓,其实就是在增加这些人的认知失调,迫使他们做出更加极端的行为来纠正与他们真实态度不相一致的“转化”。因此,“假转化”其实是不利于社会安定的。
原因不仅在于它掩盖了矛盾,而且还在于它增加了学员的认知失调,等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法轮功”人员的不安定很多时候是由于他们内心没有安全感,内心的冲突无法消弥造成的。如果能够改变他们最好,如果不能改变他们不正确的信念,最好还是不要给他们造成新的认知失调因素,这样才更有利于社会安定,也有利于他们自己的心理健康。
2.重视学员放弃邪教信仰之后的价值观的重建。
强烈的认知失调可能会引起严重的心理问题,譬如我们耳熟能详的“范进中举”的故事,一个考了一辈子科举的人一朝中举,多年落榜的经验和一朝中举的强烈反差使他发疯了。据说监狱里服刑多年的人被释放的那一天,有经验的监狱管理人员会在宣布释放通知之后给他一记耳光,以免他高兴过头精神出问题。即使是那些真正转化了的痴迷者也可能会经受比较大的认知失调。这些失调如果处理不好,同样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有些人转化后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悔恨交加,但也可能因为人生误入了歧途而过于自责,陷入对过去的追悔之中不能自拔;有些人转化后由对李洪志的盲目崇拜而转为极端的痛恨,但也可能在过去的信念体系倒塌之后,觉得没有了圆满的希望,也失去了心灵的慰藉,陷入了一种悲观绝望的心境;有些人能够对自己进行反省和重新评价,但也可能对自己的过去过于苛责过于否定自我而丧失自信,甚至自曝自弃。
因此,“转化”不能仅仅以摧毁“法轮功”信念体系为目的,对于那些放弃了“法轮功”信念体系的人,面对现实与神话之间的极大反差,面对他们虚掷了的年华,逝去的岁月和一日千里飞速发展中的社会,他们必然要经历严重的认知失调。那么如何减少他们的认知失调,使他们能够建立积极的(或最起码是能够适应社会的)价值体系和人生信念,最终使他们能够以健康的心态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完成了一项“救人”的工作。
3.后期“法轮功”邪教的政治倾向越来越明显,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动言论越来越多,离本来还有一些修身养性内容的修炼越来越远。这也是也可以看作是李洪志对心理技术的运用。从认知失调理论的角度来看,他这样做有两个作用,一是迎合了“法轮功”痴迷者中普遍存在的对政治、对社会现实的不满情绪;二是转移了“法轮功”痴迷者的注意力,把他们对“法轮功”的失望情绪转化成对政府的失望和仇恨。这两个作用都起到了增加认知失调公式中分母的作用。也就是降低他们认知失调的作用。但是与此同时“法轮功”组织也与它最初标榜的“真善忍”、修身养性、不干涉国家政治等内容相矛盾,与大多数痴迷者最初的愿望也已经背离,如果我们能够善加利用来增强公式中分子的分量,也能够增加痴迷者思想中的怀疑,引起他们的思考。将会有利于我们的教育转化工作。
注释:①利昂费斯汀格著(1957),郑全全译(1999),《认知失调理论》,浙江教育出版社
文章来源:《科学与无神论》 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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