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叫方叶兴,1940年出生,家住北京市西城区。原来一直在外地工作,1997年春父亲退休后,才和母亲一同回到北京和我们住在一起。没想到回到北京不到一年,母亲突然间因脑血管破裂出血,不治身亡。在我母亲去世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观察到父亲成天举足无措、苟言寡欢、心情极为忧郁,我也很能体会到父亲失去自己心爱人的痛苦心情,但我却爱莫能助。就在父亲整天极为无聊之际,同院的张大婶热情地招呼我父亲到她们练功的地方去走走。但让我们始料未及的是,父亲这一脚却迈进了死胡同,从此迷失了做人方向。
父亲过去一直在矿上工作,天天跟粉尘打交道,因而得了肺矽病。自打患上了肺矽病后,父亲经常感到气短,胸痛,咳嗽和乏力,也正是因为患上了肺矽病,父亲不得不提前退了休。因而,父亲在听了张大婶关于法轮功和李洪志的介绍,在得知练了法轮功就可以彻底治好自己的病之后,父亲真是欣喜若狂,仿佛燃起了重新生活的希望,便开始练起了法轮功。
在习练法轮功的过程中,父亲从功友口中得知,修炼法轮功重在一个“修”字,学好“法”才是练好法轮功的“精髓”,只有学“法”,“精进”的大法弟子才能达到修心和祛病健身的目的。也就是说,要想“消业”和“圆满”,就必须将学“法”摆在练法轮功的头等位置。因而,父亲有事没事也经常捧起《转法轮》和李洪志的“经文”看。久而久之,父亲就逐渐习惯了把学“法”当作他自己每天最重要的事来做了。
父亲在学“法”过程中了解到,要练好法轮功,就必须放下“名、利、情”,达到专一修炼,不能再练其它功法。再就是,凡大法弟子,从心里不得有从大法中索取的企图,更重要的是要为大法付出,要时时刻刻为大法做贡献才行。其途径就是为大法捐款啊;发展新成员加入习练法轮功的队伍啊;采取各种方法和途径大力“弘法”啊等等。也就是说,真正的大法弟子,就必须时时处处都要按照李洪志的要求去做。
为此,父亲拿出了200元积蓄送到了练功点,交给了辅导员。可是要发展新学员,父亲却无从下手。自己认识的人都在外地,在北京所认识的只有家人了。于是,父亲就和我和我的媳妇商量,让我们也加入到习练法轮功的队伍中来。可我们夫妻俩都在工作,家中还有正在上学的孩子,哪有功夫陪他老人家练什么法轮功啊,所以就婉言拒绝了,这让父亲十分沮丧。
就这样,在习练法轮功的两年的时间里,虽然父亲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习练法轮功的过程之中了,也反复阅读了李洪志的《转法轮》和“经文”,好多李洪志的“教导”都能熟记于心了。但父亲的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依旧整日感到气短,胸痛,咳嗽和乏力。我劝父亲到医院去看看,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别耽误了治病。
而父亲却对我说:“我们‘师父’讲过,有病和所有不幸的根本原因都是‘业力’所致,真修弟子是没有病的。我身体现在之所以不舒服,那是因为‘师父’在为我‘消业’呢。我现在要是再吃药,就会把‘业力’压回去了。”
我这才知道,父亲自打练上了法轮功,即便是身体多么难受,他都硬是咬牙挺着,还自以为是李洪志在给他“消业”呢,从不到医院去就诊,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1999年10月,国家依法取缔了法轮功后,街道和社区的人都上门来劝说我父亲要停止习练法轮功。而我父亲虽然心里认为“取缔”法轮功,是因为政府对法轮功不了解,以后一定会得到“平反”的。但明面上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坦言自己的心声,只是低着头,嘴里小声地答应着来访的客人,并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今后不再练法轮功了。
然而,父亲期盼李洪志来为他老人家“消业”的念头却没有打消。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父亲每天都要拿出藏在相框后面的李洪志的画像,口中默默地小声说着对李洪志效忠的话,并且一天也没有停止打坐和学“法”。这时候,同院的张大婶也不时地跑到我家里来,特别关心我父亲的病情,还时不常地往我父亲手里塞一些印着字的传单,那些都是李洪志所谓的“经文”。我父亲在看了这些传单后,精神极为紧张,时常表现出走神,不知所措的样子。后来我也看到了,才知道是李洪志在“经文”中说什么,“在家修炼的弟子是邪悟”;“走出来的弟子是伟大的”,并给国内的弟子们下达“讲真相”的任务了,让我父亲他们这些法轮功习练者通通走出家门,到街面上去扰乱社会秩序,与政府作对。
父亲虽然信奉法轮功,崇拜李洪志,但过去工作近四十年中,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在单位也是多年的劳模。同时,父亲生来就是一个性情耿直、是非观念极强的一个人。现在他“师父”下令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立马出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着实让他老人家为了难。可他又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师父”的“法身”时刻都在看着自己,如果不按照自己“师父”的要求出去发传单“讲真相”,就怕“师父”不来为自己“消业”了,这“业力”就永远去不掉了,自己就得继续受罪,这条老命就不保了。一想到这里,父亲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由于内心思想焦虑,父亲于2002年的11月再次病倒了。因为喘不上气,加上咳嗽得很厉害,父亲只能坐着休息。这时候我向父亲再次提出送他到医院去检查检查的请求,不料仍然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
得知爷爷病重,我正在上大学的儿子也请假回来看望他爷爷。看到爷爷十分痛苦的样子,儿子不由得生气地对我大声喊道:“爷爷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送爷爷去医院呢?”父亲连忙朝我儿子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解释说:“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的,不关你爸的事。”儿子坚持说:“不管谁的事,今天必须送爷爷去医院。”说完后立即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和儿子不由分说地将父亲抬上车,拉到了协和医院。
经医院各项检查后,医生告知我说,病人的病情极为严重,肺已经纤维化了,这种情况已经无法逆转了。目前只有采用“克矽平”这种药,以雾化吸入和肌肉注射同时进行的方式来缓解病人的病痛了。一般3个月为1疗程,连续应用2~4疗程,每疗程间隔1~2个月。
在得知父亲的病情后,我万分懊悔,没有早些把父亲带来瞧病,以至于父亲的病发展到了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严重局面了。我和爱人轮番在医院里悉心照料着父亲,来弥补过去对父亲关注照料不足的过错。而此时父亲似乎也有些明白些了,时不常问我他身体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了。我此时心中十分为难,怕说出实情他心里难过和产生绝望的心情。所以还是委婉地说,等他病好了,全家一块儿到张家界去玩玩。
经过医院3个月的精心治疗,父亲的病情有所缓解,全家人都非常高兴,父亲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时候父亲执意要回家住,因为这种治疗需要间隔1~2个月,我们也就把父亲接回了家。
但这次回家后,父亲再也不肯回到医院继续治疗了。而且发出了狠话说,如果再把他送到医院,他就一头撞死。说到底,他还是怕李洪志的“法身”不管他了。
父亲在家里就这么硬挺着不去医院,也没法继续治疗了。就这样,经过8个多月的日日夜夜病痛的煎熬,父亲于2003年10月29日的夜间,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带着希望和梦想离开的这个世界的,但这却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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