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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忏悔

作者:马亚军 · 2011-05-30 来源:凯风网

  我叫马亚军,今年38岁,陕西省澄城县(属渭南市管辖)韦庄镇东白村人。父亲去世快四年了,但仿佛就在昨天。

  父亲名叫马振合,是陕西省渭南市省建四公司工人。打我记事起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父亲从市里回来,那是我和妹妹最高兴的事,因为父亲每次回来都会捎回那时农村不常见到的好东西,常常惹得小伙伴们羡慕不已。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明白父亲是工人,在城里上班挣工资,所以我们家的生活水平在我们村子一直处于上游,加之母亲持家有方,我们兄妹始终生长在平静而又幸福的环境中。我从内心希望这种平静和幸福永远伴随着我们全家,伴随着每位家人。然而希望终归是希望,我所希望的这种平静和幸福还是在有一天被渐渐地打破了。

  那是1998年的一个星期天,父亲从市上回来休假,在说话间向我们介绍起了法轮功,说法轮功这好、那好,动员我们也跟着练练。由于当时妹妹已到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下母亲、我和才结婚不久的妻子,家里有许多农田和苹果园,非常忙,根本没人把父亲的话放在心里。

  我真正知道法轮功还是在1999年7月份前后,当时各种媒体大量地报道习练法轮功造成的种种惨剧,国家也依法将其取缔。我非常高兴,等父亲再从市里一回来我就说:“爸呀!你以前练的法轮功,我在电视上看到国家已把它取缔了,这下你不练了吧!”谁知父亲听罢,脸一沉“你懂个啥,取缔法轮功是错误的,早晚会平反的,你根本不懂法轮功是怎么一回事,不懂就莫瞎说”。听了父亲的话我是一头雾水,其实我不知道父亲已经陷得很深了。

  父亲所在的省建四公司,练法轮功的人有好几个,但听到国家依法取缔,再加之练一阵也没有觉察有什么神奇功效时,其他人都马上脱离了法轮功,投入到正常的生活当中。而父亲却想不通,一个人在单身宿舍里始终没有停止练功。为此公司里的领导和好友没少对父亲进行劝导,然而父亲总是当面说:“好!好!好 !我以后再不练了”,而背后却对劝他的人非常反感和排斥,常把这些人称为“魔”。

  父亲在与“魔”的周旋当中,对法轮功的痴迷一天天加重,特别是希望得到“师父”的“法身”保护。由于父亲一人一间宿舍,练功条件得天独厚。原来一下班就和工友们说笑闲聊打扑克的父亲,到后来是一下班就进了自己屋子,几乎再难见到他出门。随着长时间的闭门修炼,父亲变得寡言少语,神情恍惚。父亲是建筑工人,爬高上低是家常便饭,看着恍恍惚惚的父亲,工长们实在不敢给他安排正常工作,一个高级油漆工只得给别人打打下手。但在2004年一次给18楼送工具时,父亲还是一脚踏空,好在安全网起了作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班的工长几乎是吓瘫在地上。公司领导对父亲进行了严厉批评:“不是安全网你就一命归天了。”而父亲却不以为然,反倒非常高兴,“师父”的“法身”终于在自己身上“显灵”了,认为这是“法身”保护了他。看到这几年的虔诚修炼终于有了“回报”,父亲练功、“学法”更加上心了。

  有了“师父”的“法身”保护,公司的安全规定对于父亲来说形同虚设,公司领导的话也彻底成了耳旁风。害怕父亲出更大的意外,公司只好忍疼割爱动员父亲提前退休,父亲是二话没说,满口同意,这下终于可以摆脱“魔”的干扰了。

  2005年6月份在城里工作的父亲提前退休回到了农村家中,由于父亲在家里有绝对权威,他的行为无人敢加“指导”,他迷恋法轮功,我们也是有看法没办法。他在家中所做的就是练功和看法轮功书籍,所说的就是“上层次”、“圆满”和“法身保护”之类的话。每当我们劝他放弃法轮功时,父亲都会有一大套训斥我们的理由,什么“咱家这些年啥事都顺利,你们知不知道这都是我练功,‘师父’保护的结果,这叫‘一人练功,全家受益’”、什么“这几年你们谁见我有过头疼感冒?谁见我吃过药打过针?”、还说什么“谁劝我放弃大法,就是让我脱离‘师父’的‘法身保护’,是干扰我‘圆满’的‘魔’,对于大法弟子来讲有‘魔’必除”。听过父亲的这些道理我们都不禁地打了个寒颤,索性不再说他了,我与母亲说:“练功咱是管不了啦,也不敢管了,父亲快六十的人了,任他去吧!”我们有了这种想法,也能与父亲共处了,我们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并未因我们对父亲的“让步”而持续多长时间。

  2007年9月初的一天,母亲给我说:“你爸一天解大手好几次,人也没有精神。”我赶快到父亲的房子,看到父亲虚弱的样子就知道父亲是拉肚子,于是赶快拿来家里现成的氟派酸等对付拉肚子的药让父亲服用。谁知父亲见到我拿的药,满脸怒气地说:“我的事情有‘师父’在,用不着你来管,练功人不会得病,用不着吃药,你让我吃药不是在害我吗?”我虽然很委屈,但我还是力劝父亲服药,结果自然是无效,我无奈地离开父亲房间。毕竟觉得是小病,我没太往心上去。当时正值收摘棉花和苹果时节,活路很多,两三天后我又想起父亲的事,于是又去看情况怎么样。谁知看见父亲我吓了一跳,父亲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双眼睛深深地镶嵌在眼眶里。我一问母亲才知道父亲这几天虽然痛苦,但练功未停,他相信“师父”在护佑着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还把我留给他的药全都扔到粪堆上,但症状好像还在加重,一天解大手没有次数。农村的土话“好汉经不住三泡拉”,何况父亲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我再没敢犹豫,赶忙去请村大夫。当我和大夫进到父亲的房子,看到的场面令我和大夫都很吃惊,父亲双腿盘坐在床上,对面墙上是李洪志的画像,身前的床上端放着一本翻到李洪志照片一页的《转法轮》,人虽痛苦但却虔诚。我进到房子,不知是父亲没发觉,还是不愿理,反正是没吱声。我对父亲说把大夫叫来了,谁知父亲好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稍缓了一下神,又是一番发火“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滚!”我气得差点哭出来。大夫也对父亲说:“马叔,你病成这样,不看咋能行呢?”大夫毕竟是外人,父亲声气柔了少许,说:“侄子,不是我不让你看,人的病医生是无法看好的。我们练功人相信‘师父’的‘法身’,‘师父’说他的‘法身’什么都知道,你想什么他都知道,什么他都能做,你不修炼他不管你,你修炼一帮到底。”看着痴迷的父亲,大夫对我小声说了句“你父亲很危险了”,然后无奈地离开我家。此时我才真的为父亲的健康担忧起来。

  我记得非常清楚,2007年9月15日早上我刚出门准备上果园,母亲从家里跑出来赶紧叫住我“快点,你爸倒在厕所里了!”我三、两步跑到厕所,看见父亲躺在便坑边上,人事不省。当时正值下地时候,街上人多,我赶快叫来几个村民一起用面包车把父亲送到了镇中心医院。大夫经过初步检查说:“患者严重脱水,生命体征非常微弱,加之头部受到撞击,颅内情况不明”,建议我们尽快转院。我未敢耽误,又把父亲拉到了县医院。在重症监护室经过两天的抢救,父亲终于醒了过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然而父亲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非常恼火,大声嚷着“要回家”、“你们这是在坑我”,好在此时他还没有行动能力。我们都想着暂不理会父亲的意见,医院按程序治疗就是了。可谁知病榻上的父亲也有绝的,他用不吃饭、拒服药和拔吊针三招来应对我们,我们一下束手无策了。最后,还是主治大夫找了位懂心理学的大夫对父亲进行一连几天的开导。可能是大夫的开导起了作用;可能是从得病到此时所受的痛苦父亲还历历在目;可能是几年来为“大法”的付出和收获极不成比例,对“法身”也有了些怀疑。再加之家人的不离不弃,父亲终于配合治疗了,眼看着病情一天比一天地好转。正当我暗自庆幸父亲这下有救时,大夫却把我叫到一边,严肃地对我说:“你父亲由于染细菌性痢疾长时间没有治疗,严重脱水,身体许多脏器已造成不可逆损伤,跌倒后又造成颅内出血,加之本来就有高血压、心脏病,结果还不容乐观。”在后面的治疗过程中确如大夫所言,父亲的病时常反复,轻轻重重,昏迷、清醒来来回回,但总体状况是在走下坡路。眼看着父亲将要走向生命的终点,我不敢相信,因为父亲毕竟得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拉肚子”呀!但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大概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父亲又一次从几天的昏迷中醒了过来,这次醒来神智好像特别清醒,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父亲对我说:“作为一个父亲,有些话我不想说了,你给我取几张纸和一支笔,我想给公司和你们留上几句话。”于是我找来纸笔,父亲在床上垫着一块薄木板开始写了起来。等我在陪护床上一觉睡醒后,父亲把两张纸交给了我,我一看是父亲写的忏悔书。父亲这次是真的认真了,不但在后面签了名,还扣上了他随身携带的名戳。当我把纸上的内容看完后,我与父亲都已是泪流满面了。

  父亲后悔了,但这个后悔已来得太迟了。2007年9月30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年仅60岁。

 

【责任编辑: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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