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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梦(连载之七)

作者:丹 琳 · 2006-10-16 来源:凯风网
   四  我丧失了感情、亲情、人情

  那时的我们,强烈地压制着内心正常人的感情,从来不谈自己的父母,不谈自己的孩子,也不谈“常人”中的“名利情”。其实,是不敢谈,怕被压抑的情感洪流从那一潭死水中喷涌而出。在看守所,一个“功友”的孩子刚刚一岁多,爱人几次抱着孩子来求她放弃“法轮功”,幼小的孩子需要妈妈的抚爱。当时,只要她写一份悔过书,或者说一句“不练了”,马上就会让她回家和孩子团圆。但她就是不肯。有一次,我们在谈话时,我问她:“你的孩子谁看着呢?”她摆摆手说:“这些都是常人的事,与咱们修炼无关,不提它。”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在一起要么闭着眼睛,默默地坐在那儿背“经文”;监室里有报纸、杂志,我们一律不看;放电视时,我们也堵住耳朵,只有看到哪个地方有了灾祸时,我们才瞪大眼睛仔细地观看。只要说话,必定不离修炼的内容,谁若是说了与修炼无关的话,就会被认为是“常人”的“情”还没去完,修得“不精进”。有一次,一个功友忍不住翻了一下杂志,被我们几个数落了一番,说她“常人”心太重,修炼时间这么紧,不抓紧“学法”,却看“常人”这乌七八糟的东西。和其他嫌疑人说话,也得是“弘法”、“讲真相”,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人家“法轮大法好”、“法轮大法是正法”,我们修的是“真善忍”,是“做好人”的,我们走出来是为了“度人”的。告诉人家别说“法轮功”不好,否则就会被“淘汰”。管教干警一进我们的监室,我们马上给人家讲:不要迫害“大法”,要善待“大法弟子”,要不然“法”正过来之后就会被“销毁”,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救度”你们。弄得管教干警哭笑不得,她说:“我经常听你们说要放下执著,你们颠过来倒过去的整天重复着同样的话,都听了一百遍了,你们还一个劲儿跟人家讲,这算不算执著啊?你们还被李洪志和‘法轮功’的假象所迷,还讲什么‘真相’?‘法轮功’是好是坏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这样不是徒劳无益吗?”

  在这期间,为了能够使我迷途知返,刘局长又几次批准我爱人及父母、同学、朋友来看守所做我的工作。

  一天下午,我正坐在监室里闭着眼睛默默地背“经文”,忽听干警叫道:“丹琳,你出来一下。”我赶紧穿上拖鞋跟着她出去了。到了门外,她告诉我说:“你爱人和你同学来看你。”一听说是他们来,我心里顿时起了反感,心里非常恨我爱人,心想:你干扰我修炼还不算,还把别人也拽来,真可恶!不过转而又一想,这也是好事儿,我可以借机给他们“弘法讲真相”。

  进了接见室的门,一看见我爱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嚷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像个兔子似的上窜下跳什么?谁让你又来这儿,讨厌!”爱人生气地说:“你还有一点儿人情味没有?你在看守所关着,我能有心思干事吗?孩子谁管呢?你可以不为我考虑,我却不能不为你考虑。李洪志教给你的人生哲学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我是宁可你负我,我不能负你!”这时两个同学看见我,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看你现在这眼神,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上大学时你多么充满朝气,多么漂亮啊!那时,你是我们班的才女,大家都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著名的作家。你看看同学们给你写的毕业留言,哪一个不是对你寄予了无限期望呢?谁能想到你今天会跟李洪志走上这条邪路。”

  听了她们的话,我大惊失色地说:“你们是常人,不知道修炼的事,千万不能随便乱说,谤佛谤法是会下地狱的!”

  同学说:“如果真有下地狱之说,那我看该下地狱的就是李洪志,他骗了那么多人的钱,自己带着孩子老婆到美国逍遥自在。你们为了他,抛家舍业,一贫如洗,有多少人命归西天,酿造了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他管过你们吗?给你们寄过一分钱吗?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同学们知道了你的事,都伤心得为你落泪。你难道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天国世界’真的要放弃你为之奋斗了许多年的人生理想吗?”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是的,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酷爱文学创作,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名著,常被那些动人心魄的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立志长大后也要拿起手中的笔,为人们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刚刚练上“法轮功”的时候,我也曾几次不想练了,因为我觉得太耽误时间,影响自己的事业。但一想到李洪志说的话,“在末劫时期最后一次传这么大的法,是千年不遇,万年不遇的”,“什么佛,什么道,什么神,什么魔,都别想动了我的心,这样一定会成功有望的。”我马上排斥了不想练“法轮功”的想法,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不精进”。想起李洪志那句话:“你们从圣洁而又无比美好的世界掉下来,是因为你们在那层次中有了执著的心。当掉到相比之下最肮脏的世界里,你们不快往回修,却又抓住肮脏世界里那些肮脏的东西不放,甚至损失一点还痛苦得不行。”我马上克制了内心仅有的一点点“人的欲望”,痛苦地摇摇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我不接触‘法轮功’,也许现在我还很热爱我的文学事业。可是你们不知道,自从我得了法,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苦苦追求的那些成名成家的所谓人生理想和人生信念,其实都是在造业;我才明白了人生的真正目的是返本归真,回到先天美好的世界里去。所以你们现在给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同学们为我的痴迷难过至极,她们不断地擦拭着眼泪,锲而不舍地感动着我。她们紧紧拉住我的手劝道:“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和我们一起欢聚呢!快写个保证书,和李洪志一刀两断吧!”我狠狠地甩开她们的手,大声嚷道:“你们不要再烦我了!让我写保证书就是在破坏大法,你们知道破坏大法是什么罪吗?”

  我爱人接过话头说:“你怎么和同学这么说话呢?你们同窗四年,情同手足;可李洪志你见过吗?他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就他的那两本书、几套功法就把你迷得谁都不认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骂师父,等着遭报应,等着下地狱、形神全灭吧!”两位同学异口同声地说:“你怎么这么诅咒他?他是你丈夫,让他遭报应,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说:“反正我快修成走了,才不管他呢!这是他自己造的业!”

  同学们苦口婆心劝了我好半天,我冰冷的心锁得紧紧的。同学们失望至极,临走时痛心地说道:“看你这样子,我们的心都在滴血啊!你对我们没有情,我们对你却有情,党和人民对你有情,社会对你有情。我就不相信这么强大火热的感情融化不了你这座冰山!有时间我们还会来看你,总有一天你会从噩梦中醒来的!我们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我的父母得知我练“法轮功”后,曾几次打电话劝我,说李洪志的话没边没沿,吹破了天,千万不能相信,否则会吃大亏的。我把这些全当做耳旁风。听说我去了北京,父亲当时就气得说不出话来,血压马上升到一百八十,冠心病也犯了。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顾体弱多病,大老远跑来看守所做我的转化工作。

  一进接见室,看到多日不见的父母,我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扭过头去不理他们,看也不看他们。爱人生气地说:“你看你练得还有一点儿人性吗?爸爸妈妈这么大老远来看你,老人身体又不好,你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爸爸气得颤颤巍巍地说:“你对国家不忠,对父母不孝,大逆不道,还想成什么仙哪?”他的喉咙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妈妈接着说:“你爸爸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别让他生气了。把你爸爸气个三长两短,家里可怎么过呀!”

  我的心有一丝动摇。抬起头来,一眼瞥见父亲的满头白发,凝视着艰难岁月中,生活的风霜刀剑在父亲脸上刻下的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想起父亲半生坎坷,承受了太多生活的苦难,现在都快七十岁了,仍然为我的事痛心奔波,我的心几乎要碎了,心中涌起了对父亲的怜悯和愧疚。平时我最怕伤害我的父亲,可是他就在我的眼前。我该怎么办呢?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李洪志的话:你越怕什么,就越给你来什么。就是要去你的怕心。还说:“任何一个怕心都是你不能走向圆满的关。”谁让我怕伤父亲的心呢?你越怕他越来干扰。我又想起李洪志说的,生生世世你的父母有多少,子女有多少,是人类的,不是人类的,数也数不清;谁是你的父母,谁是你的子女,两眼一闭,谁也不认识谁!既然是这样,我还管他干什么!

  我意识到,我这是在过一个最大的情关。李洪志说过:“当你心里为什么事过不去的时候,那不是执著心造成的吗?”这时妈妈又说:“你就写一个保证吧,我们全家都求求你了。你爸爸是咱们家的支柱,他要是倒下了,家里就塌了天。”我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等我修成了,把你们都度到我的世界里去当众生,到时候我会补偿你们的!我现在必须修去这名利情,修出慈悲心。”爱人在一旁急了,嚷道:“你说的屁话。就你这样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谁敢到你的世界里去呢?让你都把人家伤害死吗?什么是慈悲心?就是像孟子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对自己的老人孩子都这么冷酷,更不用说对别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谈慈悲!”说完,爱人从皮包里给我拿出一本《邪教“法轮功”残害生命二百例》,递到我的手里说:“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内容,都是活生生的实例,他们都是被‘法轮功’迫害死的。你要真有慈悲心,你会醒悟的。你要明白你是干什么的,你现在是邪教组织的一名信徒!”我看也不看地一把甩在地上,叫道:“这种破坏大法的书我绝对不看。你要是再让我看,我就把它撕碎。”我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他是一个敌人似的。父母看着过去温顺善良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万箭穿心。父亲声泪俱下地跟我说:“过去你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好好听听,好好看看,冷静地想一想,看看‘法轮功’究竟是好是坏!现在你都弄得妻离子散,一无所有,李洪志管你们没有?是谁在管你?是国家!是干警!你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你要如果能转变,我可能会多活几天,还有机会来看你;要是这样下去,我非被你气死不可!干警说了,只要你不练了,写一份悔过书,很快就可以回家。为了一家老小,你就别再练了!”我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别人活着。这次好不容易为自己活一次,你们就要阻止我。我为什么非要为你们活着,非要为别人活着?”

  母亲说:“我们老俩是不是非得给你跪下,你才肯写保证书?”我爱人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你吧,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如果你不写保证,我们就不回去,住到这里。还要把八十多岁的姥姥也叫来。她从小把你养大的,我看你是不是忍心把她气死!”父亲也说:“如果你要想让我多活两天,你就写个保证。”妈妈说:“你要不写保证,你爸爸今天就得气死在这儿。”

  几面夹击,虽然心里很坚定,但我觉得已经无法抗拒眼前的一切。再说,万一爸爸真要有个闪失……要不就写一个保证……可是这又是在破坏“法”。怎么办呢?我思考了一会儿,爱人已经把纸和笔放在了我的面前,说道:“写吧。”我拿起笔犹豫不决,爱人和妈妈在旁边一直催我,干警也在一边开导我。天色越来越晚,接见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写呢?我绞尽脑汁,吭哧了半天,才写了三条:第一,不再进京,不再练功;第二,在各个环境中都做一个好人;第三,孝敬父母,爱护孩子,尽到家庭责任。

  写完以后,干警先看了一遍,问我:“你上面说的不再练功,是不练什么功?为什么不写上‘法轮功’?咱们不要搞这文字游戏。”我爱人一看我写的保证书,大失所望,当场就给我撕了,说道:“写的什么,还是李洪志的那一套,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我坚决地说:“我只能写到这份儿上。既然你们不承认,那我就不会再写了,愿意走你们就走,不愿意走请随便。”

  父母的眼泪和哀求无法打动我这副铁石心肠,他们肝肠寸断地离开了看守所。至今我还记得父亲回头时那令人心碎的一瞥。可是当时完全丧失人性的我,却把这当成对“大法”坚定的资本来炫耀。

  即便如此,看守所的干警仍然没有放弃对我的帮助教育。一个转化的学员给看守所的昔日“功友”们写来了一封词真意切的信,劝我们这些仍在痴迷的人好好想想,路到底该怎么走。吴干事把信给我,让我好好看看。我说:“她已经走到了大法的对立面,背叛了大法,我才不看她的信呢!”吴干事就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当时她的嗓子正发炎,念得口干舌燥。而我却认为是一派胡言,心里默默地“铲除”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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