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眼中，“洗脑”总是与强制行动联系在一起，如囚禁、暴力等。被洗脑的人都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自愿”的，他们的行为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也都是“主动”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比如邪教分子的杀人行为，有人会说他是主动、故意杀人，而无视其思想、行为被邪教组织操控的真相。而且，也有人认为，部分人加入邪教的行为也是自愿的，并没有人用绳子捆着他们要求必须加入。然而，据很多后来脱离邪教的人反映，当时仿佛有一种力量，让他们不得不被邪教牵着鼻子走、以至越陷越深。实际上，这种力量是区别于身体禁锢、物质强制的精神强迫，是邪教组织通过有计划、有步骤地给信徒施加影响，使信徒心理过程和行为受到一时或永久控制、使之完全接受某种特定观念的过程，其结果就是使信徒活动内化演变成一种“自觉自愿”的行为，也就是形成了心理学上所说的强迫性心理障碍。

下面，我们借用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津姆巴多（Philip Zimbardo）和赖普(Michael Leippe)在其著作《态度转变和社会影响心理学》中描述的统一教招募信徒的过程，给大家呈现一个邪教“洗脑”的总体场景。书中讲述的“典型程序”是这样的：

招募者“一个姑娘”在街上递给你一张小传单，解释说她代表的是“一个关心世界未来的组织”。你们聊了一会，姑娘显得非常赏识你的灵气，邀你共进一顿免费的晚餐。你问是谁组织的晚餐，她告诉你是一个叫“大学生原理研究会”的组织。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两眼炯炯有神，你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参加？

当天晚上，你来到一个装扮得喜气洋洋的“访客中心”，一共有10多个年轻人，大约一半是和你一样的访客，另外一半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统一教招募人员。晚餐精美可口，气氛融洽美好，访客沉浸在一种“无条件地接受”的幸福感中。整个晚餐的谈话内容都经过精心设计和准备，招募者引导大家谈论当今世界的种种问题及其简单的解决方案。

晚餐后，大家拿出吉他，轻歌曼舞了一会儿。随后一位年长一些的招募者站起来作了一个小小的演讲。他问客人们是否想过得更快乐一些，他们生活中的烦恼和无目的感是否是因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基本方向错误的、被异化了的社会。如果你说他们想听的，他们就会衷心地冲你微笑；如果你表现出一丝犹豫或不敢苟同的意思，他们就会皱眉，不和你目光接触。你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某个教派的人，但这好像并不是非常重要。演讲者开始演示幻灯片，你看到一个鲜花盛开的村庄和无忧无虑生活在一起的人。演讲结束后，他们问你，你是否愿意到那里过一个周末或一周时间？一会儿我们就有小巴直接开到那里去！大家都在微笑、握手、拥抱，你愿意和这些友好的人多呆一会儿，还是回到你那个冷漠、孤独、无人欣赏、无人关心的日常世界中去？

于是你来到这个到处都盛开着鲜花的村庄。从早上8点到晚上11点，所有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早课、早餐、练歌、讲座、午餐、练歌、更多的讲座、晚餐、晚上讨论课……讲座和讨论课都围绕着统一教的教义：爱、信任、基督、永生、异化的社会、文牧师的四海一家解决之道等等。走到哪里，你身边总是有一位异性信徒陪伴着，所有的讨论和谈话都被精心掌控，与统一教不符的任何想法和言论都不被鼓励，而符合统一教宗旨的言行会得到热诚而大方的赞赏，像爱的炸弹一样把你炸得满心欢喜，一塌糊涂。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问你，你是否愿意留下来再呆一段时间？有好多精彩的东西我们还没给你展示呢。你又有点动心了。

就这样，在统一教信徒组成的小社会的强大社会影响下，你渐渐改变了原有思想和行为，转化成一个统一教信徒，离开家庭和朋友，把所有财产捐出，把生命献给“战胜罪恶、统一世界”的宏伟目标。从此，你开始在统一教的农庄和工厂劳动，在大街上卖花，四处招募新信徒……

乍看之下，整个过程充满“温情”，甚至还有点“诗情画意”，完全不像人们想象中“恐怖”、“暴力”，被“招募”者却已不知不觉、也许还深感庆幸地陷入了邪教的漩涡不可自拔。

邪教洗脑的招数千方百样，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有规律可循。下面，我们再结合其他邪教的洗脑步骤和方法，试图探讨邪教洗脑过程的一般要素及其原理，并看看邪教洗脑究竟是“自愿”还是“强迫”。

一、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使被操纵者意识不到存在着一个控制和改变自己的计划，以减少和降低被控制者的抵触情绪

　　上例中，统一教招募者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代表的是一个叫“大学生原理研究会”的“关心世界未来的组织”，其实就是自我包装，给人制造可信、可靠的信息错觉。根据社会比较理论，在情况不确定的时候，提供信息者的特征与值得信任的人是最可靠的参照系，而在其他邪教的现实传播中，上面的这位“姑娘”可能会换成你的一位亲人、朋友、同事、老乡等，他们往往采取亲串亲、友渡友、劝家里人信神等方式拉你入教，同样需要加以警惕。

而且他们给你推介的组织名称也很冠冕堂皇，如上述的“大学生原理研究会”、法轮功的“法轮大法研究会”、全能神的“比基督教更高、更纯”的“宗教”等，又或宣称“练功能治病”、“信教可以每人每天只吃二两粮，不用种庄稼”、“学生信主不学也自通”等，无非是为了打消疑虑、骗取信任，为实施洗脑埋下伏笔。

二、把人拉到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或制造一个相对封闭的“集体”环境，造成感觉剥夺

　　洗脑都是在对人实施有效的人身控制后才发生效用的，没有人身控制很难达到心灵控制。在骗得初步信任后，邪教组织下一步往往是要控制人的时间和生理环境(人际接触的信息)，即切断原有信息源和对这些信息源的解释，将个体与原有的参照群体相隔离。一旦加入这样的群体，人们与亲戚朋友(以前的参照群体)的一切联系就会被切断。如上例中统一教是将人拉到一个“气氛融洽”的访客中心，而太阳圣殿教等一些邪教则会将人拉到自己建立的农庄。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禁闭”并不是控制人的时间和生理环境的唯一办法，如法轮功要求信徒必须长时间进行排他性的“练功”、“学法”，全能神要求信徒必须参加频繁的“交通”、“吃喝神话”等，同样是把人置于极少有信息变化的单调环境里，隔断与家庭、社会的联系，使人处于一种自体的感觉拘禁状态，正常信息量摄入减少、感觉敏锐性降低、思维认知功能紊乱、心理服从性增强，造成感觉剥夺。

并且，邪教组织一般不会单独控制一个人或少数人几个人的时间和生理环境，而往往是制造一个“其乐融融”的“集体”，让人感觉不到自己被孤立隔离。如统一教的“访客中心”让人有一种“无条件地接受”的幸福感，法轮功的练功点也是交流讨论十分融洽，迎合了很多人参加“社会活动”的心理需要，可是这个“集体”被有意识地与世隔绝，参加了这个“集体”就不允许、也没时间再参加其他“集体”活动，实际上就是形成了封闭。就这样，当新成员与他们先前的价值系统和社会结构失去了联系，他就把自己视为一个群体成员而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时他就产生了对邪教组织的依附。

邪教“集体”活动的另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利用人的从众心理进行洗脑。“从众”是指个人的观念与行为由于群体的引导或压力而向多数人相一致的方向变化的现象。我们日常所说的“随大流”就是一种从众行为，产生“随大流”的原因是由于实际存在的或头脑中想象到的社会压力与团体压力，使人们产生了符合社会要求或团体要求的行为与信念，个人不仅在行动上表现出来，而且信念上也改变了原来的观点，放弃了原有意见。如在对邪教“呼喊派”的调查中发现，不少虔诚的信徒连什么叫“呼喊派”、李常受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是屈从周围环境，觉得大家都信，自己不能不信。

　三、刻意营造群体一致性氛围，利用人们对偏离的恐惧心理，逐步剥夺人的怀疑能力和批判意识

　　群体一致性是构成群体压力的最重要因素之一。研究证实，只要群体出现了不一致，即使持不同意见的人没有任何权威，都会使从众比率大大下降。任何群体都有维持群体一致性的显著倾向和执行机制，对于同群体保持一致性的成员，群体的反应是喜欢、接受和优待，对于偏离者，群体则倾向于厌恶、拒绝和制裁。在日常生活中，许多人实际上已经养成了一种尽可能不偏离群体的习惯。邪教组织抓住人的这一心理特征，精心营造出自身组织的群体特征，包括设定特定的语言系统，制定一套独特的信仰、教义、仪式、组织，以此来规范信徒的行为、思想言谈等，规定成员必须用规定的语言符号进行交流和解释现实世界，使成员逐渐朝着他们设定的方向转变，直至完全无法如常人一样思维。如李洪志要求弟子不能对大法有丝毫的怀疑，他用“消业”来解释生病治病，然后恐吓说吃药打针会使“业力”加重，其过程实质就是先制造独特的群体一致，然后唤起信徒对偏离的恐惧，使信徒逐渐顺从。又如全能神组织编撰了大量的“神话”，要求信徒整天“吃喝神话”，即用“女基督”的话来解释一切，同样是利用了这个原理。还有前面列举的统一教洗脑过程中“所有的讨论和谈话都被精心掌控，与统一教不符的任何想法和言论都不被鼓励，而符合统一教宗旨的言行会得到热诚而大方的赞赏”，实质也是让信众在不经意中迷失自我，逐渐深陷于文鲜明设定的思维陷阱。

　　四、把同一套语言系统、同一种情景意识反复注入成员大脑，使邪教价值观完全内化为个体精神的信仰体系，彻底排斥其他一切理论

　　当信徒失去怀疑能力和批判意识，邪教的洗脑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邪教不会满足于此，下一步他们将进行更加频繁、更高强度的持续强化，甚至不惜运用疲劳战术、催眠暗示、恐吓打击等手法，以巩固他们的洗脑成果，达到彻底控制信徒的目的。如此之下，信徒中枢神经系统由于多次强化结合而联系巩固下来，形成大脑皮层病理惰性兴奋灶增强，构成了渴望进行邪教活动的强迫意识和行为。如统一教的课程“从早上8点到晚上11点，所有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李洪志规定弟子每天要反复不断练功学法，说“不停地练，你的境界就能提高，就能上层次”，全能神要求信徒频繁参加“交通”，又规定“交通”的内容只能是“吃喝神话”等，其目的和原理正在于此。

并且，由于邪教成员每天不断简单重复的练习某一动作、进行某种仪式，往往会进入一种静功催眠的非常意识形态里，会产生感知觉改变、丧失自身控制感、出现强烈情绪、顿悟体验、不可名状感、脱胎换骨感等特殊心理体验，即出现常说的“走火入魔”症状，如幻视、幻听、幻嗅、体感幻觉等虚幻性感知觉，从而又更加陷入对邪教歪理邪说的痴迷，表现为反复想着痴迷的活动，不顾社会后果、规范、亲情等正常伦理道理，只关心组织内的事情，用邪教教义引导生活，几乎使其他事情都服从于教派组织等，心理学上把这种情形称为强迫性心理障碍。

至此，邪教的洗脑过程已经十分清晰和彻底，就是通过感觉剥夺、思维剥夺和意识异化、持续强化等步骤，让信徒从强迫性认知到强迫性动作再到强迫性妄想，从而产生一系列的强迫性表现。如果信徒的思维能力因过度强迫而发生异常，出现强迫思考向妄想方向移动的话，那就是“强迫性精神病”了，而这也正是很多邪教痴迷者的归宿。由此不难理解，法轮功痴迷者天安门携女自焚，是强迫性心理障碍的魔幻性思维；剖腹取“法轮”，是强迫性心理障碍的自体幻觉现象；法轮功信徒视9岁女儿为魔而残暴掐、大量“杀命度人”行为、以及全能神信徒将自己出生两个月的女儿新手杀死等，则属于强迫性精神分裂行为。

可见，邪教信徒所做出的一切离经叛道、违背人伦法治的举动都不是“自愿”的，而是有人别有用心地欺骗和强加给他们，如果非得说他们的行为是“主动”的，那么，那些因受诈骗而损失钱财的案例是不是也要解释为受害者“主动”把钱财交给骗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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