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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A考古:“尤因定律”的来龙去脉

2015-03-24 来源:网易体育

 

  如果某球星满足以下几个条件:Ⅰ被媒体普遍高估,但实际上并没有得到过重量级个人荣誉。Ⅱ当他被交易,全世界都认为他的球队会彻底摆烂完蛋。Ⅲ他不是纯防守型球员——那么恭喜,尤因定律很可能就将在他的身上应验。

 

  第一个公开提出“尤因定律”的是美国著名篮球作家比尔-西蒙斯,2001年他在自己的专栏里提出了这个概念,在专栏中他表示,促使他和他的朋友戴夫-奇利里发现这个定律的是发生在90年代纽约尼克斯队身上的奇怪现象——在球队核心尤因受伤或因犯规过多无法出场时,尼克斯的表现往往难以解释的好。

 

  作为“尤因定律”直接指向的球星,尤因自然是解释何为“尤因定律”的最佳案例,事实上,在西蒙斯的专栏发布前的两年间,尼克斯队和尤因的表现正好从正反两面完美的为“尤因定律”下了定义,而尤因生涯与尼克斯之间的恩恩怨怨则为“尤因定律”一词做出了详细的注脚。

 

  首先是1999年季后赛,当时尼克斯刚刚完成黑八奇迹,东部决赛对上步行者——在上世纪90年代末,步行者堪称尼克斯苦主,两队在1995年和1998年两度相遇,最终步行者都取得了胜利,米勒的垃圾话和夺命三分更是在两队的恩怨上划下了重重的一笔。

 

  开赛前,媒体和球迷普遍都不太看好尼克斯的晋级前景(尤其是考虑到尼克斯在与步行者最近的11次交手只赢了3场),而第二场比赛中尤因的受伤更是给纽约人浇了个透心凉……本来实力就不如对手,队中内线核心又因伤报销,尼克斯人的童话故事恐怕要就此结束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人跌碎眼镜,没了尤因,在尼克斯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拉里-约翰逊反而在第三场找到感觉,在步行者队防区予取予求砍下26分,而年轻的坎比也活力十足,替补出战砍下21分11篮板的两双,前两场在篮板上占不到便宜的尼克斯反而在尤因报销之后单场赢了9个篮板。

 

  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终场前,比赛结束前11秒,尼克斯落后3分,勉强开出边线球之后,拉里-约翰逊在三分线外面对防守拔起三分命中,同时裁判哨响判罚加罚——整个麦迪逊广场花园瞬间沸腾,尼克斯也在最后时刻逆转比分获胜。

 

  对尼克斯来说,约翰逊的这个绝杀可能球队整个赛季最关键的一球,此战过后,尼克斯不仅在大比分上取得了对步行者的领先,而且球队上下多年对步行者(主要是米勒)的积怨也终于得到了释放,第五场天王山之战,坎比再次从板凳上跳出砍下21分13篮板6封盖,被提上先发的斯普雷维尔也19投9中得到29分,尼克斯队拿到东部决赛的赛点。

 

  第六战,士气高涨的尼克斯队已经无法阻挡,在全场观众“为尤因而战”的呼喊中,尼克斯彻底摧毁了步行者,该场比赛,从不手软的雷吉-米勒被防到18投仅3中只拿到8分。而与他对位的阿兰-休斯顿则弹无虚发砍下32分,最终尼克斯在没有尤因的情况下4战3胜,反而取得了系列赛的胜利。

 

  胜利的喜悦能掩盖很多问题,而总决赛上被马刺双塔虐杀的经历也让纽约人怀念尤因一柱擎天的低位防守,然而事实的真相却往往总以人最不想看到的方式被揭开——来年东部决赛,尼克斯与步行者再度相遇,前两战尼克斯全部败北,篮板累计输了13个,更关键的是,球队核心尤因则再次因伤退场……

 

  其实该年已经是尼克斯队连续第13年杀入季后赛,而尤因也已是38岁高龄,更关键的是赛季结束后他与尼克斯的合同也将到期。假如尤因就此退役,那么虽然其职业生涯有所遗憾,但至少能保证离开的姿态足够优雅。

 

  但永不放弃的范甘迪和尼克斯队却联手给了尤因一个天大的玩笑,系列赛第三场,哀兵出战的尼克斯再折大将,马库斯-坎比只打了5分钟就因伤离场,但这反而激起了尼克斯队众将的斗志,尼克斯双枪休斯顿和斯普雷维尔双双爆种与米勒和杰伦-罗斯对位飙分,双方打出两队交战史上少见的高命中率(尼克斯52.7%,步行者56.9%),最后尼克斯全场压制步行者扳回一场。

 

  这一场比赛启发了范甘迪,同时也启发了媒体和各路篮球专家——连续三年季后赛面对同一对手,尤因在时球队2胜7负,尤因不在时4胜1负,以上数据究竟说明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第四场,尼克斯再黑尤因一把,主场有惊无险的击败步行者,把大比分扳成了2-2。

 

  向来以尖酸刻薄而闻名的纽约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没有尤因尼克斯更强”这个观点开始频繁出现在报端,在第四场比赛结束后,某记者甚至将这个问题直接甩到了尤因脸上,结果愤怒的尤因拒绝回答拂袖而去……“从为尤因而战”到“没有你我更幸福”,联盟的风向变化就只需要短短的一个赛季。

 

  媒体顺风而行是职业道德,球迷做墙头草也是人之常情,但对于尤因本人来说这一切却成为了不可原谅的侮辱。作为一个牙买加移民,尤因对美国乃至美国文化始终抱有一种“外地人”的态度,而从小就异常的身高和并不俊美的长相也给他留下了一定的阴影。“我是个异类”——这就是尤因一直以来心态的真实写照。

 

  最早给予尤因帮助的是他的大学教练汤普森,作为一个70年代在联盟打球的前NBA球员,汤普森在种族歧视泛滥的年代中形成了一种“和陌生人保持距离”“以我对抗整个世界”的人生观,当他成为乔治城大学的教练之后,他也将自己这种有些受迫害妄想症的人生观灌输给了每一个他执教的球员。

 

  与此同时,汤普森教练深知职业球员在退役后生存的不易,因此他要求自己的每个球员都必须要在大学完成4年学业(直到1996年的艾弗森才开了绿灯),于是尤因就这样在他手下被训练了4年,成为了一个标准的“约翰-汤普森式”的黑人运动员:不讨好球迷,不作秀,不友好,不信任媒体。

 

  这样的一个球员,如果被放在鸟不拉屎盐湖城或许能成为城市标志,但问题是,尼克斯队的主场位于世界之都纽约。更何况尤因加入联盟的80年代正是湖人“show time”席卷联盟之时,纽约人也希望自己的球队能打的华丽漂亮——显然,尤因那种沉缓的霸王龙打法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自然,他也很难成为纽约球迷的宠儿。

 

  知名体育作家卡梅伦-斯陶在他1993年出版的《the Golden Boys》中曾经这样描述尤因:“相对与英雄,尤因在球迷心目中的形象反而更接近一具恶心低能的僵尸……就算是在纽约,他也一样不受欢迎……他古怪而冷漠,对待记者像是对待麻风病人,除了能打,球迷们无法找到喜欢他的理由。”

 

  性格打法不讨喜是一方面,尤因本人在球场上的表现也绝不是无懈可击,事实上,与尼克斯球迷“救世主”的预期相比,从1985年加入尼克斯开始,尤因的表现在很长时间内一直无法达到人们的要求。

 

  新秀赛季,尤因出战50场,虽然数据上场均20分9篮板十分亮眼,但纽约尼克斯队却反而比上赛季还多输了一场。当时球队主帅胡比-布朗对尤因十分不满, 在被尼克斯炒掉之后他这样评价尤因:“他在与对方有身体接触时无法完成盖帽,篮板控制范围也比较小,抓不住球,同时补防时过于积极,无谓的犯规非常多……总之他的打球习惯真的非常糟糕。”

 

  身为名人堂级教练,胡比-布朗对尤因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前四个赛季打完,作为联盟“最优秀的新生代大中锋之一”,尤因的场均篮板甚至还不到9个,而场均犯规则多达4次,尼克斯队在他的带领下三个赛季最佳战绩仅有38胜——相比之下,早一年参选的奥拉朱旺已经带队杀入总决赛了。结果为此尼克斯连续炒了布朗和鲍勃-希尔两任教练。

 

  希尔的继任者是前NCAA名帅皮蒂诺,与前任不同,皮蒂诺十分了解尤因,他与尤因很早就相识,高中时尤因就曾经常去当时皮蒂诺执教的波士顿大学球馆练球。来到尼克斯以后,皮蒂诺很快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与其他自带体系的超级中锋不同,尤因的发挥需要建立在队友的充分配合和带动下,而以往的教练却总希望依靠尤因的战斗力来带动队友,这在思路上是完全错误的方向。

 

  很快皮蒂诺就在尼克斯建立了一套以紧逼+转换进攻为主的战术体系,这与尤因大学时打的战术类似——当队友如饿狼般扑向对手外线持球人的时候,尤因“糟糕的防守习惯”反而能在协防中贡献出更大的能量,于是很快尤因的场均封盖数疯长到了3.5次以上,抢断也多达1.5次,由此带来的球权转换快攻和扣篮彻底解放在以前往往要在低位1对2甚至1对3的尤因,尼克斯的战绩也提升到了52胜。

 

  然而好景不长,1989-90赛季,皮蒂诺因为与管理层的矛盾而离队,尤因此时虽然已经完成从菜鸟到巨星的蜕变,打出了生涯最佳的场均28+10的数据并入选联盟第一阵容(生涯唯一一次),但他的球队却重新开始输球,和后来闹过转会的科比、勒布朗、霍华德一样,当时的尤因对此也十分不满,并计划离队。

 

  1991年,尤因与尼克斯和纽约媒体的关系到了濒临破裂的程度,尤因想离开纽约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稳住尤因,尼克斯请来了被湖人逼走的冠军教头帕特-莱利,并送上一份6年3300万美元的大合同,但尤因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要离开,他甚至私下给尼克斯发布了最后通牒,列出了6支自己想要加盟的球队:湖人、凯尔特人、勇士、太阳、开拓者、子弹。一场有关尤因的争夺战就此开始。

 

  在当时NBA与球员的劳资协定还比较粗糙,因此球员合同中的奇葩条款并不鲜见,比如尤因,当时他的合同规定规定,如果尤因的薪水不是联盟前四,那么他有权跳出合同寻找下家,而1991年尤因的薪水刚好排名联盟第四,于是为了得到他,勇士队突然给克里斯-穆林开出新合同,让其薪水刚好超过尤因——如果这个合同生效,那么纽约人将只能看着尤因在夏天白白离开尼克斯而拿不到任何补偿。

 

  最后在斯特恩的干预下(是的,类似“以篮球方面的原因”这种理由其实很早就出现过),这种明目张胆的野蛮抢劫没有成功,但关于尤因的谈判却还在继续,尼克斯的总经理切基茨一度表示,如果尤因真的想走,那么尼克斯会听取一切报价,然后想办法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但最终尤因的追求者还是全部被切基茨的狮子大开口吓跑,尤因还是被留在尼克斯。

 

  虽然无可奈何,但尤因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与帕特莱利一起构建属于他们的铁血军团。但经过这一折腾,尤因在球迷心中本来就不算好的形象又大打折扣,甚至有人在尼克斯主场麦迪逊广场花园专门嘘尤因,而在另一边,尼克斯管理层对尤因的信任也在这次转会事件中被消耗殆尽,尤因至此再也不是尼克斯的非卖品。

 

  1994-95赛季,尼克斯主动策划针对尤因的交易,他们联系魔术,打算以尤因为核心筹码换取奥尼尔——这在当时从尼克斯的角度看来是非常疯狂的举动,毕竟尤因则刚刚带队打过总决赛,但此时奥尼尔与魔术管理层的暗中不和则成了推动双方交易谈判的第一推动力,尼克斯开始对奥尼尔展开追逐。而除此之外,尼克斯送走尤因还有三个关键的理由。

 

  第一是尤因糟糕的总决赛表现。在1994年总决赛上尤因在与奥拉朱旺的对位中几乎完全落了下风。7场比赛尤因场均得到18.9分12.4篮板4.1封盖但命中率只有36.3%,而奥拉朱旺的数据则是场均26.9分9.1篮板3.9封盖,命中率达到了50%。事实上在关键时刻,尼克斯很少为尤因设计单挑奥拉朱旺的战术,反而是更加信任斯塔克斯的外线投篮。

 

  第二则是因为奥尼尔恐怖的崛起速度,在1994-95赛季尼克斯与魔术的前四场比赛中,魔术在奥尼尔的带领下赢了三场。而其中每一场比赛奥尼尔都彻底打爆了尤因,在这四场比赛里奥尼尔的数据是场均40.3分13篮板,命中率62.8%,尤因场均仅27.3分8.8篮板,命中率47.9%。

 

  第三则是尤因自己的性价比,1994-95赛季,尤因在面对罗宾逊甚至是师弟莫宁时已经很难再占到优势,该赛季在与大卫-罗宾逊的两场比赛中,罗宾逊场均32分12.5篮板可以说刷爆了尤因(场均17.5分7.5篮板),而在和莫宁的三场对抗里,尤因场均27分14篮板虽然小胜莫宁的22分13篮板,但黄蜂三战全胜。因此换句话说,此时尤因在联盟中锋的排名上很可能连第四都拿不到,而他的薪水在下个赛季就将达到1800万美元,比其他三人加起来都高。

 

  最终这笔尤因换奥尼尔的交易在帕特-莱利的极力反对下被暂时搁置了,但事后对球队失望之至的莱利却选择离开。对于尤因来说,这一变故无疑是釜底抽薪,因为帕特-莱利始终是球队中最信任他的人,而新来的唐-尼尔森则是奥尼尔的铁杆粉丝,果然,尼尔森刚到球队没多久就又重新鼓动管理层开始了有关尤因换奥尼尔的交易,双方的矛盾很快升级到了更衣室哗变的程度。

 

  最终为了息事宁人,尼克斯只能让唐-尼尔森走人了事,而尼克斯也就此失去了交易奥尼尔的最后机会,随着奥尼尔转投洛杉矶,尤因转而向尼克斯大开口,索要了一份4年7000万美元的大合同来寻求安全感。最终经过讨价还价这笔合同的金额被缩小到了6800万,其中第一年尤因薪资达到2000万。

 

  不过事实证明,给一个超过36岁的老将超大合同风险是极端巨大的,1997-98赛季,尤因因为膝伤只打了26场比赛,回来之后他的双膝上就裹上了厚厚的大护膝。1998-99赛季,尤因历史性的退出了20+10俱乐部,而且该赛季里他得分超过20的比赛里尼克斯仅有6胜8负。关于“尤因效应”的最初印象积累也从此开始。

 

  到了这个时候,尤因的职业生涯已经走向了尾声,1999-00赛季,与尤因相爱相杀了快20年的尼克斯表态希望尤因能以尼克斯人的身份退役,暗示尤因离开赛场,但对尤因来说,没有带队夺冠始终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于是在季后赛期间,他明确表态希望球队能再给他提供一份3-4年的合同,让他再来带队冲击冠军……东部半决赛之前,双方陷入僵局,然后就是文章开篇的故事:尼克斯0-2落后步行者,接着尤因受伤缺阵,然后球队连扳两场……

 

  所以当天王山之战开打之前,尤因不顾反对执意选择带伤复出,不为别的,就为证明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值得再争一枚戒指……

 

  然而最终事情想着一切都不利于尤因的方向发展了,他的的回归没有起到他希望的效果,相反,球队因为他对球权的把控彻底失去了节奏,天王山之战,尼克斯全场只有3次助攻,脆败步行者。第六战,尤因玩命砍下18+14,但对面的米勒却射下全场最高的34分……

 

  伤退,球队获胜,复出,球队落败——尤因就以这样自己打脸的悲剧的方式结束了自己1999-00赛季,同样也结束了自己的尼克斯生涯,而这次充满讽刺意味的复出也为“尤因定律”列下了最恰当的注脚,一年后,比尔-西蒙斯将这一定律公之于众,人们很快发现很多球员和球队都暗中符合这一定律。

 

  但无论如何,尤因已经成为了这一现象的代名词,他用自己悲剧的职业生涯,完美的诠释了“尤因定律”的全部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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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