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图片报道
四季不竭,水泉湾

2017-02-08 来源:腾讯网

 

  这是一条隔开水泉村与阳洼村的邱家大沟。这条沟里安眠着水泉村的许多先人,也种满了柠条、苜蓿,还有一座小水库。水泉湾之兴盛全仰赖一汪名为“龙盛泉”的泉水,自古以来,每遇旱灾,就会有远近农民来泉边祭神求雨。

  更多精彩: 

      火热的田野  

      佛坪“流水席”  

      老艺人的剪纸艺术  

 

  一声嘎响,水泉湾小水库裂开了冰缝。透明的冰层中,一根小草以活的姿态立在冰里。水暖冰融,生命即将复苏,投入新的一年轮回。

 

  一年一春,光阴不怠,野狐梁头的苦土总会再度被铁犁划开。时令,从来不曾闲着。种子,在丁志科与牛的心里萌发胚芽。他明白,五谷有两种存在方式:稼和穑。为了活着。

 

  一头公牛,足可以使一片高地热血沸腾,使颓废的黄土春意盎然。可近年来农机的突突声四野响彻,鞭子生出了疮痍。就拿这头牛来说,它从小没听过喝斥,没有接受过高铧的驯服,主人把它牵到一块荒地前,它吓得四蹄奔突,撒起牛脾气来如猛虎下山一般。

 

  水泉湾一组,两个孩子翻腾于拴牛桩上。对面山坡,杨树的影子在摇晃。苜蓿顺风奔跑,紫花无边无际。回头再想,女孩的脚趾从鞋里冲出来,男孩暴露了可爱的小肚皮。

 

  一棵日月沐浴下的老榆树,顺应风的趋向,长出了翅膀。水泉湾二组董家墒八十多岁的老人马全仓走在归途中。他见时辰到了,在树下就地做起礼拜。这是他每日定时必修的功课。

 

  十多年前,马全仓老人就开始向手边的什物告别了。鞋破了,凳腿脱臼了,茶罐结渍了,暖瓶不保温了,瓷碗摔碎了,这每样东西都陪他好多年。亲人们一茬接一茬去了,进城的进城,走的走了。他认为人到岁数就得提早告别。窑门上的永固锁使唤了少说有四十年,他对它说,“我走了以后,你可不能走。这窑是水泉湾最后一茬窑,你得把门把好。这窑,传到我和老伴这儿是该到人去窑空的时候了,可它冬暖夏凉,还能存放东西,洋芋萝卜白菜什么的,储在里面,不腐烂,不生虫……”

 

  海玉安住在城里的侄儿,领着年幼的儿子来水泉湾探望。小孩子第一次见到土炕,兴奋嬉闹。向前行走的人难免要回头张望,仿佛身后遗落的并非全是脚印,而是一些灵魂的影子。

 

  村里人越来越少,狗成了忠实陪伴。和煦春日中,住在水泉一组油坊台的马尚龙老人经常领着他的爱犬“虎子”和“豆豆”,拎着那部看戏机,到崖畔上听新闻。

 

  已近初夏,穆家两妯娌和孩子、婆婆坐在门前的崖边上又说又笑。

 

  人在人世间,羊也有羊世间,丁志刚家的小子,端午节早晨起来,不戴荷包、不吃粽子,不去采集僻邪的艾蒿,单单陪着心爱的羊羔在云雾中说悄悄话。

 

  马小军的媳妇去市里给孩子看病回来。她是村里最年轻的媳妇,所以村里人都把她唤作“新媳妇”。其实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丁索燕去银川打工,半年多来,每当听到祖国这两个字,她就会想起水泉湾,每当白云飘过,她就惦记起那块苫在牛棚上的塑料薄膜。领到工资,她匆匆回家。走进村,她远远望见自家的牛棚已经焕然一新,屋顶已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就在她搁下行李、迎面撞见丈夫的一刹那,天空石滚雷鸣,地上尘土飞扬,暴雨来了。

 

  走进七月,向日葵是孤独的。此刻,天空挂着一块焙干的玉米饼,咬一口便入了黄昏。

 

  母克仁的儿子认认真真地看着羊饮水。尽管有泉长流不息,水依然是被村民们所珍贵的。

 

  马鸿昌的女儿马雪站在自家敞院的木墩上。爸爸从固原城回来,给她买了一件粉色连衣裙。她不怕与人分享快乐。

 

  周末,在城里上学的母小燕回到水泉湾老家。她躺在大哥母生川家门口的木檩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烘烘夏日,羊儿似乎也懒了些。

 

  这头牛经过清洁、梳理,跟着主人走向牛肉贩子。它估计自己将面对屠刀,茫然地面对着主人,不由得眼泪流了出来。

 

  7月中,水泉三组海玉龙家的麦田进入收获。

 

  丁志刚的外孙女丹丹见镰刀起舞,也想拿起试试锋芒,不料被爷爷赶到了一旁。丹丹生气了。她气咻咻地说:“丁老汉,你再跪在地上不把镰刀传给我,我不当你是我爷爷了。”

 

  已经搬到旧村委会居住的马新兰,老了老了还能割倒大片麦子。

 

  麦场上,没有风不行,风大了也不行。水泉三组的马新蓝一家因为扬场而等着风。然而,微风后面往往是狂风,狂风来临之前,要不顾饥渴去收场。

 

  住在水泉二组峁坡上的马鸿昌,因奔奔车刹车失灵,摔断了自己的手腕、踝骨和儿子马嘉宝的胳膊。暑气正浓,为了防止发炎,爷俩出院后连邻居送来的西瓜都不敢吃。在灶窑的土炕上,他们巴望着能从网上收到更多的捐助。

 

  水泉湾二组董家墒九十四岁的马占仓老人“口唤”(去世)了。在外上班的、务工的、上学的,和听到讯息的亲戚、朋友们,加上村里的乡亲全来了。他们朝向西方,正对老人的“埋体”(遗体),心底做着洗礼。

 

  水泉湾二组母文兰,大字不识,却在家里贴着一张世界地图。她指了指地图里的圈和点,又指了指相框中的一个男孩,相对应的是中国西安和她的独生子。接下来,她会沉默和唏嘘。五年了,儿子在那里读书,在那里打工,可在那里,买不起房,找不上对象。

 

  秋雨过后的早晨,大雾从东崾岘涌来。群鸽逃匿,树木蒙上了露珠,一束束阳光如蛛网般轻颤。供人行走的混凝土乡道,从雾潮中抽出一条细长的绷带。

 

  海玉安的老婆听到羊儿讨要草料的声音,放下绣针前来照料。秋日短暂,尾随而至的大花猫端躺在草垛顶上眯眼挠腮。它只认为草垛是为它准备的晒场。

 

  丁志刚收到了母亲的医保卡,如同接到一张大风吹来的捷报。

 

  冬至,入赘并入教的陕西娃门军,在大雪纷飞的早晨,去场院草垛上给牛羊取草料。

 

  在水泉湾的庙梁风口里,站着两颗年轻的柳树。即便被暴雪催弯了腰,天晴气朗以后,它依然能抖擞精神,挺立起来。因为脚下有根,心中有泉。

分享到:
责任编辑:从容